眼看着那支夺命箭矢破空而来,直取无法动弹的千寂雪,许言之瞳孔骤缩!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一个迅猛的滑跪前冲,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千寂雪牢牢护在自己怀中,用背部硬生生挡住了大部分角度,同时竭力侧身闪避!
“噗嗤!”
箭矢撕裂皮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尽管他反应已快到极致,那锋利的箭簇还是狠狠地扎入了他的左臂,深入寸许!
许言之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世子哥哥!”千寂雪被他护在怀里,感受到他身体的震动和那声闷哼,抬头便看到他手臂上颤动的箭杆和迅速裂开的血色,顿时惊慌失措,声音带着哭腔。
“言之!”宣帝目眦欲裂,心仿佛被那只箭狠狠刺穿。
“许世子!”千丞相亦是失声惊呼,老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感激。
正在与数名黑衣人缠斗的玉卿余光瞥见这一幕,顿时目眦欲裂,狂吼一声:“世子!”
手中长剑攻势瞬间变得更加疯狂,不顾自身安危,拼命想要杀过来。
许言之咬紧牙关,脸色因剧痛和失血而更加苍白。
他先将怀中被吓坏的千寂雪扶起,稳稳地推到她父亲怀中,随即,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竟然右手握住露在外面的箭杆,猛地一发力!
“呃——!”伴随着又一声压抑的痛哼,箭矢被他硬生生从手臂中拔出,带出一蓬温热的鲜血,溅了离他最近的千寂雪和千丞相一脸!
“世子哥哥!”千寂雪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和喷涌的鲜血,几乎要晕厥过去,挣扎着想上前,却被千丞相死死扣在怀里,动弹不得。
“言之!你……”宣帝的声音带着颤抖。
许言之看也没看那血流如注的伤口,只快速撕下衣摆一角,胡乱地、死死勒住伤处上方止血,动作粗暴却有效。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宣帝,声音因忍痛而沙哑,却异常坚定:“陛下,无碍。”
他的目光最后极快地落在泪流满面的千寂雪脸上,那眼神复杂难辨,但只是一瞬,便迅速移开。
下一刻,他猛地转身,染血的身形如同被激怒的猎豹,竟不再理会周围的黑衣刺客,目光死死锁定了人群后方的江乾西。
足下发力,身形如电,直直地朝着他冲杀过去!
那气势,竟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
看着状若疯魔、直冲自己儿子而来的许言之,嘉禾长公主脸上的得意瞬间被恐慌取代,尖声叫道:“乾西!快走开!快躲开!”
乾西也被许言之这不要命的架势吓住了。
尤其是对方那染血的手臂和冰冷刺骨的眼神,让他心底发寒,一边慌乱后退,一边对着周围的刺客嘶吼:“快!快拦住他!给我拦住他!”
黑衣刺客们立刻蜂拥而上,试图阻挡许言之的脚步。
然而,此时的许言之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下手比之前更加狠辣、果决!
剑光过处,必有人倒下,竟无一合之将,俨然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姿态!
他那股以命搏命的疯狂气势,竟让一些刺客心生惧意,攻势不由得迟缓了几分,不敢再轻易上前。
“废物!都是废物!”
江乾西见手下畏缩,又急又怒,色厉内荏地咆哮,“快杀了他!杀了他啊!要是杀不了他们,你们今天也都得死!一个都别想活!”
在死亡威胁下,刺客们再次鼓起勇气,发起了更猛烈的围攻。
双拳难敌四手,许言之身上很快又添了数道伤口,有的深可见骨,鲜血几乎将他月白的衣袍染成了血色!
可他依旧如同不知疼痛的战斗傀儡,剑势丝毫不乱,眼神依旧冰冷地锁定着江乾西,一步步向他逼近。
“言之!”宣帝看得心胆俱裂,再也无法忍受看着他独自一人浴血奋战。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帝王安危、大局为重,提起手中的剑,怒吼一声,便要冲入战团相助!
“陛下!不可啊!”千丞相想要阻拦,却被他一把推开。
宣帝红着眼,挥剑杀向阻挡他的黑衣人,此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一个想要保护重要之人的普通人。
千丞相拦不住皇帝,只能死死拽着女儿,护着她向相对安全的角落退去。
挡在江乾西身前的护卫越来越少,江乾西看着如同血人般却越战越勇、越来越近的许言之,终于彻底慌了神,转身就想逃跑!
“想走?!”
许言之厉喝一声,手中长剑如同毒蛇出洞,猛地将最后一名挡路的刺客捅穿!
随即,他足尖在尸体上一点,借力飞身而起,如同苍鹰搏兔,直扑江乾西后背!
“休伤我儿!”
成化侯(江驸马)见状,急忙上前阻拦。
然而,他身形刚动,便被从另一侧强行突围杀来的玉卿死死缠住!
玉卿身上也满是伤痕,但眼神凶狠,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硬生生将驸马拦下,两人激烈地缠斗在一起,一时难分难解。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许言之已然追上了仓皇逃窜的江乾西!
冰冷的、尚在滴血的剑锋,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凛冽的杀意,稳稳地搁在了江乾西的脖颈大动脉上!
那刺骨的寒意,让江乾西瞬间僵在原地,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脸上只剩下极致的恐惧。
“许言之!你敢!”
嘉禾长公主看到儿子被制,发出凄厉绝望的尖叫,“你敢伤害乾西一根汗毛,我必将你碎尸万段!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许言之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嘲讽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嘉禾耳中,字字诛心:
“长公主殿下,恐怕在您将我碎尸万段之前……就得先为您这宝贝爱子,哭丧送终了。”
他手中的剑锋微微一动,那冰冷的刃口立刻在江乾西脆弱的脖颈上压出一道血线,鲜红的血珠瞬间渗了出来。
“啊——!疼!疼死我了!爹!娘!救我!”江乾西感受到那刺骨的疼痛和死亡的威胁,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杀猪般地嚎叫起来。
“住手!你别动他!”成化侯看得心胆俱裂,慌忙停下脚步,再不敢上前半分,只能焦灼地盯着许言之那稳如磐石的手。
“许世子!许世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别杀我!”江乾西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哀求。
嘉禾长公主看着儿子脖子上刺目的血迹和那副怂包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却不得不压下所有情绪,咬着牙对许言之道:“好!好!许言之!我让他们住手!放你们走!你放了乾儿!”
许言之眼神锐利,根本不信她的空头承诺,冷声道:“放了他?现在这里里外外都是你们的人,放了他,我们还能走得掉吗?长公主,这种哄骗三岁孩童的话,就不必说了。”
嘉禾被他噎得胸口发闷,恨得几乎咬碎银牙,但儿子性命捏在对方手里,她只能妥协。
她猛地转头,对着周围的黑衣刺客厉声喝道:“都给我让开!放他们走!”
黑衣刺客们面面相觑,但在嘉禾冰冷的目光逼视下,还是缓缓地向两边退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通道另一端,宣帝胳膊受了伤,由千丞相搀扶着;许栋安身上也挨了两刀,脸色苍白,由玉卿架着;其余幸存的大臣和家眷们也相互搀扶,聚拢过来。
宣帝在千丞相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到许言之身边,看着他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的模样,眼中充满了痛惜与担忧,低声道:“言之,我们一起走!”
许言之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在这时——
“咻——嘭——!”
远处的天际,一抹绚烂的五彩烟花猛地炸亮,即便在白日,那独特的色彩也清晰可见!
是景枫的信号!他成功了。
许言之一直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但他知道,危机并未完全解除。
他快速对宣帝道:“陛下,景枫已经带着援兵赶来了!您立刻带着大家沿着这个方向去与他接头!我在此垫后,拖住他们!”
“不可!”宣帝断然拒绝,看着他几乎被鲜血浸透的衣袍和苍白的脸,“你伤得这么重,怎能独自留下?要走一起走!”
许言之看着宣帝,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决,甚至带着一丝恳求,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陛下!您若再不走,臣……便只能在此地,以身殉国,以报君恩了!”
“言之!你……”宣帝被他这话震得心神俱颤,玉卿、千寂雪与千丞相也都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陛下!快走!”许言之不再多言,只是用那双染血却清亮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宣帝,催促他做出决断。
宣帝看着他那决绝的眼神,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红着眼眶,喉咙哽咽,最终,在千丞相的搀扶下,重重地、艰难地转过了身,率先朝着援军信号升起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世子哥哥……”千寂雪不肯离开,泪眼婆娑地望着许言之。
“不要胡闹!”许言之冷声呵斥,语气不容置疑,“快跟着陛下,去找景枫!他会保护你们!”
千寂雪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几乎咬出血来,在另一个贵女半拉半拽下,终于一步一回头,泪流满面地跟着队伍离去。
“世子!让属下留下陪你!”玉卿松开许栋安,上前一步,急切地说道。
许言之看向他,又看了一眼伤势不轻的父亲,命令道:“父王伤重,剩下的护卫不多了,陛下他们需要人护送。玉卿,你去保护他们,确保陛下和父王安全与景枫汇合!”
“可是世子您……”玉卿看着他一身的伤,如何能放心。
“快去!这是命令!”许言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玉卿浑身一颤,看着世子那决绝的背影,知道再劝无用。
他猛地单膝跪地,对着许言之的背影重重行了一礼,声音哽咽:“属下……遵命!世子……保重!”
说完,他毅然起身,重新架起许栋安,快步追随着撤离的队伍而去。
许栋安在被玉卿搀扶着离开时,回头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转瞬之间,原本还有些许人气的林间空地上,只剩下许言之一人。
他独自持剑,挟持着瑟瑟发抖的江乾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