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土从岩缝里钻出来,林宵抬手挡了一下眼睛。他站在高坡边缘,脚下是翻涌的黑雾,远处祭坛的轮廓在血光中越来越清晰。
赵梦涵跟在他身后半步,脚步有些不稳,但没停下。她右手按在左臂上,那里刚被寒气封住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刚才那一阵疾行耗掉了她最后一点力气,可她没说停。
“到了。”林宵低声说。
月婵公主从一块巨石后走出,手里捏着一张符纸,边缘已经烧焦。她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把符纸贴在自己额前,闭眼感应片刻,然后睁开,“东侧三百步内有七组巡逻队,每组五人,都是通脉巅峰以上。祭坛正前方,周玄的影子已经升起来了。”
林宵点头,目光扫过前方空地。祭坛建在一片裂谷中央,四周立着九根石柱,每一根都刻满妖文。血月的光落在上面,那些字开始蠕动,像是活的一样。
“他还不是实体。”赵梦涵靠在石头边,声音很轻,“只是借血月之力撑出来的幻象,维持不了太久。”
“够用了。”林宵盯着那团悬浮在祭坛上方的黑影,“只要他觉得自己能赢,就不会收手。”
月婵走到他们中间,从袖子里取出一枚玉符,放在地上。玉符一触地面就亮起一道微光,映出周围地形的轮廓。她用指尖点了点南侧和西侧,“我提前埋了三十六张干扰符,只要启动,能挡住他们前十息的攻势。北面是断崖,不能走。东面……全是敌人。”
“我们也不走。”林宵蹲下身,手指划过玉符上的线条,“等他们先动手。”
赵梦涵靠着石头坐下,把冰刃横放在膝上。她双手合拢,慢慢将灵力注入剑身。剑刃表面结出一层薄霜,霜纹一路蔓延到地面,在她周围形成一个半圆的冰环。
“还能撑多久?”林宵问。
“两刻钟。”她说,“再久,经脉会冻坏。”
林宵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储物袋,摸出一块红绸带。他低头看了一眼,随手系在自己手腕上。绸带很旧,边角都磨毛了,但他打结的动作很稳。
月婵看着他,忽然开口:“你们真打算硬闯?”
“不是闯。”林宵站起身,“是让他们自己乱。”
话音刚落,祭坛方向传来一声长笑。
那笑声像刀刮过铁板,刺得人耳膜生疼。紧接着,一股压迫感从空中压下,地面微微震颤。九根石柱同时亮起,血光顺着地面蔓延,像蛛网一样扩散开来。
周玄的影子在祭坛上方缓缓成型。他没有脚,下半身融在黑雾里,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冷得像死水。
“林宵,你还真是阴魂不散。”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都只剩一道念了,你还不肯放过我?”
林宵抬头,咧嘴一笑:“你都快没了,还在这装大尾巴狼?”
“装?”周玄冷笑,“你以为这血月是谁引来的?这妖祖残魂,是谁唤醒的?没有我,你们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你错了。”林宵往前走了一步,“你不是唤醒者,你是祭品。”
周玄的表情僵了一下。
“你根本不是在借妖祖复活。”林宵继续说,“你是被他当养料吸的那道怨念。他快醒了,第一个要吞的就是你这种残魂。”
“放屁!”周玄怒吼,空中黑雾猛地翻滚,一道血光劈向林宵头顶。
林宵不动,左手一抬,掌心浮现出一道赤红色印记。那印记旋转一圈,血光撞上去,瞬间消散。
“你撑不了多久。”林宵说,“你现在的样子,连凝元境的小孩都能打趴下。别在这演大戏了。”
周玄沉默了一瞬,忽然笑了:“你说得对。我确实快没了。”
他抬起手,指向祭坛深处,“所以我才需要这个。”
地面突然裂开,一股腥臭的气息冲天而起。无数黑影从裂缝中爬出,全是妖族战士,双眼赤红,动作僵硬。他们身上没有活人的气息,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的傀儡。
“这是第一批。”周玄的声音带着得意,“等血月升到头顶,十万妖兵都会听我号令。你拿什么挡?”
林宵回头看了一眼赵梦涵。
她点点头,手指在剑柄上轻轻一划。一道冰痕在空中浮现,直指祭坛最中心的阵眼位置。那里有一块黑色晶石,正随着血月的节奏闪烁。
“阵眼破,仪式断。”她说。
“那就破。”林宵转身,看向月婵,“准备好了吗?”
月婵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玉符上。玉符光芒大盛,三道虚影从地面升起,环绕在三人周围。那是古老的妖族护盾,能挡住一次致命攻击。
“只能用一次。”她说。
“一次就够了。”林宵活动了下手腕,“等我信号。”
这时,妖族大军开始移动。他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地面震动,尘土飞扬。最前面的一排举起长矛,矛尖泛着紫光,显然是淬了毒。
林宵站在原地没动。
赵梦涵握紧冰刃,呼吸变得沉重。她的脸色越来越白,但没有退。
月婵闭上眼,低声念起咒语。她手中的玉符开始发烫,光芒越来越强。
祭坛上方,周玄张开双臂,血月的光全部汇聚到他身上。他的影子变得清晰,甚至能看出五官轮廓。他低头看着林宵,嘴角扬起。
“你真的以为,你能赢?”
林宵抬头,笑了笑:“我不需要赢你。”
他顿了一下,声音变冷:“我要你彻底消失。”
话音落下,他右手猛然下压。
地下传来一声闷响。
先前被林宵分身埋入地脉的反制符文同时引爆。地面剧烈晃动,东侧三根石柱轰然倒塌,血光中断。妖族大军的脚步顿时乱了。
“现在!”林宵大喝。
赵梦涵瞬间出手。她将最后一丝灵力灌入冰刃,剑尖划出一道弧光。那道冰痕脱离剑身,直奔祭坛中心的黑色晶石。
月婵同时催动玉符,三道护盾瞬间覆盖在林宵和赵梦涵身上。
周玄怒吼一声,挥手打出一道血浪,试图拦截冰痕。可就在血浪即将命中时,林宵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半空。
他不是跳上去的。
是他体内的赤心印记爆发出一股力量,直接将他推了上去。
他在空中伸手,一把抓住那道冰痕,顺势往前一送。
冰痕刺入晶石。
咔——
一声脆响。
晶石裂开一道缝。
整个祭坛的血光猛地一颤,随即开始闪烁。黑雾翻滚,无数妖兵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开始崩解。
周玄的身影剧烈晃动,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你……你毁不了我……”他嘶声喊道,“只要血月还在,我就不会灭!”
林宵落地,抹掉嘴角溢出的一丝血。强行使用印记反冲伤了他,但他站得很稳。
“你错了。”他说,“你不是靠血月活着。”
他抬头看着那轮血红的月亮。
“你是靠不甘活着。可今天,你连不甘都没了。”
他抬起手,赤心印记再次亮起。
赵梦涵拄着剑站起来,月婵也走上前一步。
三人并肩而立,面对祭坛上的残影。
周玄的身体开始溃散,黑雾不断从他身上剥离。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远处,妖族大军陷入混乱。有的还在前进,有的已经开始后退。
虚空某处,一道幽光悄然落在西北角的岩石上,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林宵深吸一口气,准备迈出下一步。
他的右脚刚抬起,地面突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