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壁上的符文泛起暗红微光,像是被惊醒的血管,一跳一跳地搏动。林宵贴在石壁上,左手压着右掌,赤心印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他没动,也不敢大口呼吸,那股热不是从外头来的,是从里头往外钻,顺着经脉往上爬,像有根烧红的针在骨头缝里来回刮。
黑雾从裂缝中渗出,不是飘,是“挤”出来的,一层叠一层,越聚越厚,最后凝成一道墙,堵死了横向通道的入口。林宵眯眼看着那雾,它不散,也不动,就那么悬着,表面微微起伏,像在呼吸。
“有意思。”他低声说,“别人设阵拦路,你是怕我走得太快,跟不上?”
他没硬闯。上一章那一脚蹬碎妖兽头骨的痛还在胳膊肘里藏着,他知道这东西不吃蛮力。他闭上眼,把《太虚归元诀》沉到最底层,灵力一圈圈转,慢得像磨刀石擦铁。赤心印记还在跳,他不再压它,反而松开束缚,让那股躁动顺着经脉往下走,一点点往丹田里引。
指尖忽然传来一丝凉意。
他愣了下。
那是赵梦涵的寒气残留。上次她替他压佛劫反噬,指尖点过他掌心,留下一点未散的冷劲。他早忘了,现在却被这热逼了出来。他顺势引导那丝凉意,像拿细线穿针,慢慢缠上赤心印记。
烫感顿时弱了一分。
“行了。”他睁开眼,“别装神弄鬼,我知道你在看。”
他抬起右手,对准黑雾,掌心朝前,不催力,不运劲,只是让赤心印记的跳动频率,一点点贴近那黑雾的脉动。
一下,两下。
黑雾猛地一颤。
视野里,一条由微弱红点组成的线,从脚下延伸出去,直指通道深处。那线若隐若现,像是被人用指甲在墙上划出来的记号,断断续续,却始终指向一个方向。
“不是封印。”他嘴角扬起,“是标记。”
他往前迈了一步,脚踩在线上。黑雾没拦他,反而向两侧退开,像门帘被人掀了起来。他侧身钻进裂缝,背后那层蠕动的黑雾缓缓合拢,井道恢复死寂。
通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他贴着左壁前行,右手时不时摸一下墙面。石头冰冷,但越往里走,那冷就越发不对劲——不是寒,是“死”,像是碰到了埋在土里几十年的棺材板。他甩了甩手,继续往前。
空气越来越稠,吸进肺里像吞了沙子。他放慢脚步,每一步都踩得极轻。脚下泥土开始变软,像是踩进了沼泽,鞋底粘着一层滑腻的东西,每走一步都发出轻微的“吧唧”声。他低头看了眼,靴尖沾着些灰黑色的絮状物,像是烂掉的布条,又像是干涸的血痂。
他蹲下身,从腰间那个破洞储物袋里摸出一块先前收集的魔核残渣,只有指甲盖大小,黑得发紫。他随手一抛,残渣落地的瞬间,整片地面突然剧烈抽搐,像活了过来。那些灰黑絮状物猛地立起,缠住残渣,迅速缩回土里。紧接着,地面浮现出一圈扭曲的纹路,呈蛛网状扩散,中央是个倒三角符号,尖端朝下,像是某种图腾。
“阵法?”他皱眉,“不像。”
他绕着边缘走,指尖轻轻抚过井壁。石头粗糙,刻痕深浅不一,像是被人用钝器硬生生抠出来的。他一路摸过去,直到触到一个歪斜的字——
“葬”。
指尖刚碰到那一横,脑袋“嗡”地一声,像是被人从背后砸了一锤。
画面炸开。
铁甲碰撞,战旗撕裂,无数人影在血月下奔逃。大地裂开巨口,火光从地底喷涌而出,将整片战场染成赤红。一支残破的长枪插在尸堆中央,枪尖滴血,枪尾刻着三个字——“赤心令”。
他猛地抽手,后退半步,额头已沁出冷汗。
“这不是水井。”他喘着气,“是墓碑。有人把整片战场埋了,拿这口井当碑文。”
他稳了稳心神,继续往前。通道尽头,隐约有光透出,不是火光,也不是月光,是一种极淡的紫,像是晒褪色的绸缎。他靠近几步,发现前方是一扇石门,半掩着,门缝里漏出那抹紫光。门楣上方,刻着三个字:
**古战场**
字迹斑驳,但能认出来。他盯着那三个字,赤心印记又是一跳,这次不是烫,是“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撞钟。
他正要抬手推门,忽然感觉脑中一沉。
一个声音,直接响在脑子里。
“赤心……劫种……”
他没回头,也没应声。
“你不是第一个来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
那声音沙哑,像是从一口锈铁箱子里挤出来的。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来,脑子清醒了几分。
“去古战场……”那声音继续说,“那里……埋着一切开始的地方……”
他站着没动。
“你是守墓的,还是陪葬的?”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稳得像钉进石头里的楔子。
那声音顿了顿。
随即,一股巨力撞上他的识海,像是有人拿着铁锤往他天灵盖上砸。他膝盖一弯,差点跪下,硬是撑住了。他左手猛地抽出腰间的红绸带,迅速打了个结,系在身后凸起的岩角上,另一端缠在自己手腕。
“留条退路。”他说,“我不想死,但也轮不到你说了算。”
那股冲击力忽然停了。
他喘着气,抬头看向石门。
“你说那里埋着一切开始的地方?”他冷笑,“那我就去看看,是谁先动的手。”
他抬起右手,按在石门边缘。
紫光忽然亮了一瞬。
门内,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咔哒”声,像是锁扣松动。
他用力一推。
石门缓缓开启,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铁锈与枯草的味道。门后是一段向下的阶梯,台阶上铺着碎石,缝隙里长出几株灰白色的藤蔓,叶片薄如纸,随着气流轻轻抖动。
他迈步进去,第一级台阶落下时,脚下传来空响,像是踩在空棺材上。
第二步,赤心印记突然安静了。
第三步,他听见身后“吱呀”一声,石门正在缓缓合拢。
他没回头。
阶梯尽头,是一片开阔空间。地面铺着巨大的青石板,排列整齐,但多处断裂,缝隙中钻出同样的灰白藤蔓。正前方,立着一座残破的石台,上面插着半截断裂的战旗,旗面焦黑,只剩一角写着个“玄”字。
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
地上有一串脚印。
新鲜的。
不是他留下的。
脚印很浅,像是有人踮着脚尖走过,落点精准地避开了所有碎裂的石板。最后一枚脚印停在石台前,旁边,有一小滩水渍,边缘泛着淡淡的紫。
他蹲下身,伸手碰了碰那水渍。
湿的。
他猛地抬头,望向石台后方。
黑暗中,一道轮廓缓缓浮现。
那人背对着他,披着一件破旧的披风,肩头挂着一枚铜牌,在微光下闪了一下。
林宵没动。
那人也没动。
过了几息,那人忽然抬起手,指向石台下方的地缝。
一根藤蔓从缝中缓缓探出,顶端挂着一颗果实,通体紫黑,表皮布满细密裂纹,像是随时会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