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的手指还悬在半空,铜镜中那团黑雾翻腾得愈发剧烈,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气息。他猛地收手,掌心印记骤然一缩,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火辣辣地疼。
“不对劲。”他低声说,“这镜子不是死物,它在吸东西。”
赵梦涵立刻靠近,指尖凝出一丝寒气,在镜面边缘轻轻一划。冰晶蔓延,却在触碰到黑雾的瞬间“嗤”地一声化作白烟,连痕迹都没留下。
谢红绡冷笑:“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看清楚。”
话音未落,村后山林传来一声低吼,沉闷如雷滚过地底。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节奏混乱,却又带着某种诡异的同步感。
林宵眼神一凛:“不是野兽叫法,它们在回应什么。”
他快步走出屋子,目光扫过院墙角落。那里有一道深深的爪痕,切入土中近尺,边缘泛着乌黑色泽,像是被腐蚀过的铁皮。他蹲下身,手指虚按其上,赤心印记又是一阵灼烫,这次不再是被动发热,而是像心跳一样,一下一下地跳动起来。
“有活魔气。”他说,“这些爪印是新鲜的,最多两个时辰前留下的。”
赵梦涵皱眉:“可村里没打斗痕迹,也没尸体。”
“不是没打。”谢红绡指向地面,“你看脚印——这一串是成人拖行的,但步距太长,落地太重,不像人走出来的。还有那边,小孩的脚印,每一步都陷得很深,像是被人提着腿硬往前拽。”
林宵站起身,环顾四周:“它们不是来杀人的,是来抓人的。而且……目标明确。”
三人正要继续查探,忽然祠堂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砸在门板上。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越来越急。
林宵脸色一变:“有人!”
他拔腿就冲,赵梦涵与谢红绡紧随其后。三人刚绕过两户人家,便见祠堂大门已被撞出裂纹,门缝里透出微弱灯火,隐约能听见压抑的哭声和喘息。
“里面躲着村民。”赵梦涵声音压低。
“不止。”谢红绡抽出长刀,“门外有三道影子贴在墙上,四肢扭曲,动作不像是人。”
林宵眯眼望去,果然看见三个高大的轮廓趴在墙边,头颅低垂,四肢着地,移动时关节发出“咔咔”的脆响,像是骨头错位后又被强行拼接。
“来了!”赵梦涵突然提醒。
最前面那只妖兽猛然抬头,双眼赤红如炭火,口中喷出一股黑烟,四肢发力,直扑祠堂大门!
林宵没有犹豫,甩手将腰间红绸带掷出。那布条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缠住妖兽脖颈。他借力跃起,一脚蹬在墙面上,整个人腾空而起,右掌凝聚灵力,赤心印记爆发出金光,顺着经脉直灌掌心。
“赤心掌!”
轰的一声,掌力轰在妖兽头顶。头骨应声碎裂,黑雾从七窍喷涌而出,尸身炸开,化作大片腐臭黑烟四散飞溅。
剩下两只妖兽齐齐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林宵,喉咙里发出低沉嘶吼。
“想报仇?”林宵落地站稳,甩了甩发麻的右臂,“来啊。”
第二只妖兽率先扑来,利爪撕裂空气,直取他胸口。赵梦涵冷哼一声,双掌推出,寒气凝成冰墙挡在前方。妖兽一爪拍下,冰层崩裂,但她已借反震之力跃至半空,一脚踢中其侧脸,将其逼退数步。
谢红绡趁机欺近,长刀横斩,削断妖兽一条前肢。黑血喷洒,落地竟发出“滋滋”声响,泥土迅速焦黑萎缩。
“这血有毒!”她抽身后撤。
第三只妖兽却不管同伴,转身就往村外逃。
“想跑?”林宵冷喝,“留下!”
他并指如剑,隔空一点。灵力化作一道金芒射出,击中妖兽后腿。那妖兽惨叫一声,跌倒在地,挣扎着还想爬起。
林宵几步赶上,抬掌再拍。这一次他不再用全力轰杀,而是将灵力缓缓压入对方胸膛。赤心印记光芒大盛,顺着掌心渗入妖兽体内。
片刻后,妖兽身体剧烈抽搐,胸口鼓起一个包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乱窜。最终,“噗”地一声,一团核桃大小的黑色晶体从嘴中喷出,摔在地上碎成粉末,黑雾随之消散。
“果然是魔核。”林宵收回手,盯着地上残渣,“被人塞进去的,不是天生的。”
赵梦涵走过来查看:“这些妖兽原本应该是山中普通猛兽,被强行植入魔核,变成杀人工具。”
谢红绡踢了踢断肢:“谁干的?国师的人?还是南荒本地的邪修?”
林宵没回答。他盘膝坐下,闭上眼,左手按在右掌赤心印记上,引导灵力缓缓运转。印记温度仍在升高,且跳动频率越来越快,像是与什么东西产生了共鸣。
“地下。”他睁开眼,“有东西在动。”
“你说什么?”谢红绡皱眉。
“魔气源头不在村子表面。”林宵指向村后荒山方向,“我刚才用赤心印记感应了残留魔气的流向,所有痕迹都指向那个位置——地下三十丈,有一股稳定的魔流,持续向外扩散。”
赵梦涵神色凝重:“你是说,下面有人造了个魔池?”
“更像是‘养种’。”林宵站起身,“这些妖兽只是试验品,真正的东西还在下面藏着。他们拿活人试药,拿野兽练手,一步步调整魔核的融合度……这不是失控,是实验。”
谢红绡冷笑:“所以青石坳整个村子,都是他们的培养皿?”
“恐怕不止这个村。”林宵望向远处荒废的田地,“上个月还有人收税,这个月巡防司全撤了——说明上面早就知道有问题,却没人管。”
祠堂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几个浑身发抖的村民探出头来。一个老妇人抱着孩子,颤声问:“妖……妖魔死了吗?”
“暂时安全了。”林宵走过去,“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们……我们躲在井下。”一名年轻男子抹了把汗,“昨夜三更,外面突然起火,火是黑的,烧到人身上不疼,但会让人昏睡。我和娘躲进老井,才逃过一劫。后来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不敢出来……直到你们打起来。”
“老井?”林宵眼神一动,“在哪?”
男子抬手指向村后一处塌了半边的院落:“就在那儿,以前是村长家。”
三人对视一眼,立刻赶去。
那口井早已干涸,井口覆着杂草,边上立着一块残碑,字迹模糊不清。林宵蹲下身,伸手拨开杂草,井壁内侧刻着一圈古怪符文,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
“这不是正规阵法。”赵梦涵仔细辨认,“倒像是……封印失败后的补丁。”
谢红绡用刀尖刮下一点井沿泥土,凑近闻了闻:“有魔气味,很淡,但持续不断。”
林宵盘坐在井边,再次闭目凝神。这一次,他主动催动赤心印记,让其与周围魔气产生共振。热度迅速攀升,手臂血管微微凸起,但他咬牙坚持。
渐渐地,脑海中浮现出一幅模糊的画面:地底深处,一条粗壮的黑色脉络蜿蜒延伸,每隔一段距离就分出支流,通向不同方向。而在正下方三十丈处,有一个圆形腔室,中央悬浮着一块菱形晶体,正缓慢旋转,释放出阵阵波动。
“找到了。”他睁开眼,额头沁出汗珠,“下面是空的,有个密室,中间放着一块主魔晶,正在给周边输送能量。那些妖兽体内的魔核,就是从它这里复制出来的。”
“也就是说,只要毁掉那块晶石,就能切断所有魔化源头?”赵梦涵问。
“理论上可以。”林宵点头,“但问题在于——它被人设了反制机制。一旦主晶受损,所有已激活的魔核会立刻引爆,方圆十里内,所有被污染的生命都会自燃。”
谢红绡皱眉:“包括这些幸存的村民?”
“包括我们。”林宵看着她,“如果强攻,等于自杀。”
“那就只能智取。”赵梦涵冷静道,“你有办法切断它的能量输出而不触发反噬吗?”
林宵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有。但我需要时间。”
“你打算怎么做?”谢红绡盯着他。
“我要顺着它的脉络爬进去。”林宵指着井口,“从支流潜入,找到连接点,用赤心印记模拟魔流频率,一点点把它瘫痪。就像关水闸,不能一下子拧死,得慢慢来。”
“太危险。”赵梦涵立刻反对,“你一旦被发现,立刻会被反向侵蚀。”
“我知道。”林宵看向她,语气轻松,“但你忘了?我这印记可不是普通的护体法宝——它是佛劫的容器,天生克制这种邪魔之气。它们想吞我?怕是硌牙。”
谢红绡嗤笑:“你还真敢吹。”
“不信?”林宵抬起右手,赤心印记金光微闪,“等我下来的时候,要是没少一根手指,你请我喝酒。”
“酒我有。”谢红绡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他,“要是你死了,我就拿它浇你坟头。”
林宵接过瓶子看了看,咧嘴一笑:“够烈,我喜欢。”
他站起身,走到井边,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帮我守着上面。一旦发现地面震动或魔气暴增,立刻封井,别管我。”
赵梦涵上前一步:“你必须活着回来。”
林宵眨了眨眼:“我还没请你喝过酒呢,怎么可能死?”
说完,他纵身一跃,跳入井中。
井道狭窄,越往下越是黑暗。林宵贴着井壁缓缓下降,左手始终按在赤心印记上。随着深入,印记跳动越来越快,温度也逐渐逼近灼痛边缘。
十丈、二十丈、二十五丈……
终于,他在一处横向通道前停下。井壁上出现一道裂缝,黑气从中缓缓渗出。他伸手探入,赤心印记猛地一震,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他咧了咧嘴,轻声自语:“好家伙,还真有看门狗。”
正要钻进通道,忽然感觉脚下一阵轻微晃动。
紧接着,井壁上的符文开始泛出暗红色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