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的校园,空旷而安静。
教学楼的门窗紧闭,操场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片落叶在秋风中打着旋儿,最后轻轻落在塑胶跑道上。温景然站在校门口,手里紧紧握着那个装着彩色铅笔的纸袋,目光紧紧盯着街道尽头。
三点零五分。
陆星辞发来的短信说“下午三点到学校”。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吧?可能车晚点了?或者他们还在整理行李?
她不安地踮起脚尖,又看了看手机屏幕——没有新消息。
风有点大,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把纸袋抱在怀里,用身体挡住风,不让它吹皱包装纸。深秋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但她却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街道尽头出现了一辆大巴车。
白色的车身,车身上印着“渝州市第一中学”的字样。车子开得很慢,缓缓驶近,最后在校门口停下。
温景然的心猛地一跳。
车门“嗤”地一声打开,几个学生陆续下车。有男有女,都背着书包,提着行李,脸上带着长途旅行后的疲惫和回到熟悉地方的轻松。
温景然踮起脚尖,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两个,三个……
都不是。
她的心提了起来。难道他没坐这辆车?还是……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车门处。
深蓝色的校服外套,简单的白色t恤,深色长裤。头发有些凌乱,像是靠在车窗上睡过,脸颊上还带着长途旅行后淡淡的疲惫。他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手里提着一个画袋,正低头和司机说着什么。
是陆星辞。
温景然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然后开始疯狂地跳动。
咚、咚、咚……
声音大得她怀疑全世界都能听见。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付了车费,看着他向司机道谢,看着他转过身,目光在校门口扫过,然后——定格在她身上。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校门口空旷而安静,只有风吹过落叶的声音。夕阳从侧面照过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他的眼睛很亮,很深,里面映着她小小的、有些慌乱的身影。
他看见她了。
而且,他愣了一下。
像是没想到她会在这里等他。
温景然的脸颊开始发烫。她抱着纸袋,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包装纸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想往前走,想开口叫他,但双脚像被钉在地上,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陆星辞也怔了几秒,然后,他迈开脚步,朝她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
他走得不快,但很稳。深蓝色的校服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背包和画袋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她,专注地,认真地看着她。
温景然能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疲惫,看见他眼睛里的血丝,看见他下巴上新冒出来的、青色的胡茬。
这一周,他应该很累吧。
陌生的环境,紧张的课程,还要适应新的同学和老师。
可是现在,他回来了。
回到她身边了。
陆星辞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能清楚地看见彼此脸上的表情,能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他身上带着旅途的、淡淡的尘土味,还有一点点属于他的、干净的皂角清香。
“你……”温景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还是很轻,有点颤,“你回来了。”
陆星辞看着她,看了好几秒,然后点点头:“嗯,回来了。”
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话了,但很清晰,很温和。
温景然的眼眶忽然有点热。她慌忙低下头,掩饰住眼里的湿意,然后举起手里的纸袋:“这个……送给你。欢迎回来。”
陆星辞的目光落在纸袋上。浅蓝色的包装纸,系着一个简单的白色丝带,看起来很普通,但握在她手里,却显得格外珍贵。
他接过纸袋,手指触碰到包装纸的边缘,感受到纸张的质感和丝带的柔软。
“谢谢。”他说,声音依然很轻。
“不、不用谢。”温景然小声说,“就是……一套彩色铅笔。你画画的时候,可能会用到。”
陆星辞点点头,没有立刻拆开,而是把纸袋小心地放进画袋的侧兜里,拉好拉链。然后他重新看向温景然,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
“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怎么在这里等我?”
温景然的脸又红了:“我……我想来接你。”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陆星辞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等了多久?”他问。
“没多久。”温景然摇摇头,“刚来一会儿。”
其实是等了快半个小时。但她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他觉得有负担。
陆星辞看着她微红的脸颊,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紧的嘴唇,嘴角很轻地弯了一下。
“走吧。”他说,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背包——她刚才因为紧张,一直把自己的书包抱在怀里。
温景然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嗯。”
两人并肩走出校门。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身后紧紧依偎。街道上车来车往,人来人往,喧嚣而热闹。但温景然觉得,世界好像又恢复了正常的节奏——有他在身边的节奏。
“这一周……”她小声问,“累吗?”
陆星辞摇摇头:“还好。课程安排得满,但能学到东西。”
“那就好。”温景然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寄来的明信片,我收到了。”
陆星辞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嗯。”
“画得很好看。”温景然继续说,声音很轻,“那条老街,很安静,很美。”
陆星辞侧过头看她:“你喜欢就好。”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温景然的心轻轻动了一下。
是啊,他画那张明信片,寄给她,就是为了让她喜欢。
而她确实很喜欢。
喜欢那幅速写,喜欢那句“一切安好,勿念”,喜欢这种跨越城市的、沉默却温暖的思念。
两人继续往前走。深秋的黄昏很美,天空是渐变的橘粉色,梧桐枝桠在暮色中伸展,像一幅简洁的剪影。风很轻,带着清爽的气息。
“学校那边……”陆星辞忽然开口,“文化节的节目定了吗?”
温景然愣了一下,摇摇头:“还没。陈雨欣还在征集大家的意见。”
提到陈雨欣,她心里又涌起那种复杂的感觉。但这次,她没有再不安。因为她知道,陆星辞对陈雨欣没有任何特别的感情。他的拒绝那么干脆,他的态度那么明确,不需要她再担心什么。
陆星辞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走了一段,他又问:“你这周……怎么样?”
温景然想了想,诚实地说:“还好。就是……有点不习惯。”
说完她就后悔了。又说这种话,像个离不开人的小孩子。
但陆星辞没有笑她,只是很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说:“我也是。”
又是这三个字。
和他打电话时一样。
温景然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侧过头,看着他被夕阳染成金色的侧脸,看着他长长的睫毛,看着他挺直的鼻梁,看着他微微抿着的嘴唇……
一周不见,他好像瘦了一点。
但好像……也更成熟了一点。
“陆星辞。”她忽然叫他的名字。
“嗯?”
“欢迎回来。”她说,声音很轻,但很认真。
陆星辞转过头,看着她。夕阳落在他眼睛里,闪着温暖的光。他看了她很久很久,然后很轻地笑了。
那不是一个明显的笑容,但眼里的光很亮,很温柔。
“嗯。”他说,“我回来了。”
然后他伸出手,很自然地,几乎是下意识的,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动作很轻,很快,一触即分。
但温景然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脸颊瞬间爆红,心跳快得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她能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能感觉到他指尖掠过发丝的触感,能感觉到那个动作里藏着的、不容错辨的温柔和亲昵。
陆星辞也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个动作,耳根迅速染上了一层红晕。他收回手,别开视线,轻咳了一声:“走吧,奶奶该等急了。”
声音有点紧,像是在掩饰什么。
温景然低下头,小声应道:“嗯。”
两人继续往前走。但气氛和刚才不一样了——多了一份微妙的、甜蜜的尴尬。
温景然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脸颊还在发烫。
而陆星辞走在她身边,目视前方,但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自觉地瞥向她微红的脸颊,和她嘴角那抹抑制不住的笑意。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更长,在青石板路上紧紧依偎,像是永远都不会分开。
温景然想,这个黄昏,会留在她记忆里很久很久。
因为他回来了。
因为他揉了她的头发。
因为他那句“我回来了”,和那个温柔的动作,让这一周的等待,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空落,都变得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