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此刻,陈砚之躺在担架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轻声问林晚晴:
“你觉得,我们会输吗?”
“不会。”她握紧他的手,眼里有光,“因为我们还有人记得,什么是尊严。”
风吹过荒原,卷起尘土,也卷走了无数人的名字。
但他们没有消失,他们的影子,刻在每一寸土地里,渗进每一滴雨水中,融进每一个清晨的朝阳里。
这才是真正的胜利——不是占领了多少阵地,而是让后来者记住:
即使世界崩塌,也有人愿意为你站着,哪怕只剩一口气。
战斗异常激烈,双方伤亡都很大。
炮火撕裂空气的声音像刀子划过耳膜,每一次爆炸都让大地震颤,仿佛整座山都在呻吟。
林晚晴抱着陈砚之的头靠在断墙边,手指沾满血和泥,却死死攥着他那只还能动的手。
“你听见了吗?”她低声问,“不是枪声,是人心碎的声音。”
陈砚之闭着眼,嘴角却微微上扬:“我在听风……它在说话。”
直至10月初,日军大量的援军陆续赶到,最终截断了信阳至武汉间的铁路线。
铁轨断裂处,锈迹斑斑,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空气中飘着焦糊味、血腥味、还有某种说不清的腐烂气息——那是尸体开始发臭的味道。
信阳即将陷入被日军合围的险境。
在这危急之际,胡宗南为保存所部实力,未经请示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竟然自行决定其所指挥的各部队撤离信阳,只留下不足一个团的兵力,留守信阳城。
消息传来时,林晚晴正跪在一处废墟中,用指甲抠出一具士兵遗体口袋里的日记本。
纸页湿透,字迹模糊,但最后一句清晰得刺眼:
“我们不是逃兵,我们只是不想再看见战友死在我眼前。”
她抬起头,眼中不再是泪,而是火焰。
“这就是你们说的‘保存实力’?”她对着通讯兵怒吼,“你们把兄弟扔在这里等死!”
那名年轻的通信兵脸色惨白,嘴唇颤抖:“长官命令……没人敢违抗。”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逃?”她逼近一步,声音低沉如雷,“你是人,不是机器!”
他愣住,忽然哭了出来:“我怕啊!我真的怕!”
那一刻,林晚晴终于明白——真正的敌人不是日军,而是人心深处那点不敢面对的懦弱。
当日军再次向信阳发起进攻时,守军迅即撤逃。
没有抵抗,没有呐喊,只有脚步声混着哭声,在夜色里蔓延成一片哀歌。
一名年仅十七岁的新兵躲在厕所角落,怀里紧紧抱着母亲的照片,眼泪滴在照片上,洇开一朵小小的花。
林晚晴冲进去时,他正在喃喃自语:“娘,我不是孬种……我只是太想活了。”
她蹲下来,轻轻拍他的肩:“你知道吗?你比谁都勇敢。”
“为什么?”
“因为你敢承认自己怕。”她顿了顿,眼里有光,“而很多人,连怕都不敢。”
1938年10月12日,信阳失守。
至此,平汉铁路正面门户大开。
武汉的外围要点完全丢失。
胡宗南擅自向西南撤退,这种情况,李宗仁将军当然是非常气愤,但是又无可奈何。
因为吴宗南呢是黄埔一期的,号称是天子门生,所以蒋介石会把他的天下第一军交给胡宗南的李宗仁无可奈何。
胡宗南本身呢也没有受到任何的处罚,信仰的失守,就标志着日军从此可以依托平汉铁路的南段,直接南下攻击武汉。
他的机械化部队,他的炮兵部队,他的大量后勤补给物资就可以源源不断的支持他前线的部队作战。
林晚晴站在信阳城头,看着远处升起的黑烟,鼻腔里全是硝烟与泥土混合的味道。
她突然笑了,笑声凄厉如哭。
“你说,这场仗赢不了吧?”她转身看向陈砚之,声音沙哑,“可他们还在打。”
“谁?”
“那些没走的人。”她说,“那些留在后面的人。”
陈砚之睁开眼,目光如炬:“他们在等一个信号。”
“什么信号?”
“不是胜利,是尊严。”
此时此刻,田家镇的残阳已落,信阳的冷雨未停。
风穿过断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
林晚晴伸出手,感受着雨水落在掌心的凉意,仿佛触到了时间本身。
她终于懂了:
战争不是靠人数取胜,而是靠信念撑起。
哪怕只剩一人,也要站着死;哪怕只剩一句话,也要喊出真理。
胡宗南的撤退,是一场背叛,也是一次警示。
它告诉我们:
一个人的胆怯,能毁掉一座城;
而一个人的坚持,能让一座城重生。
林晚晴扶起陈砚之,一步步走向战场边缘。
她不再问“为什么”,因为她已经找到了答案。
“你要去哪儿?”他虚弱地问。
“去送信。”她说,“给每一个还没死的人。”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那是佐藤健太郎留下的,上面标注着所有安全通道和水源位置。
她把它折好,塞进陈砚之胸口:“记住,这不是地图,这是希望。”
陈砚之点头,眼中泛起泪光。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风更大了,吹得衣角猎猎作响,像一面不肯倒下的旗帜。
远处传来号角声,微弱却坚定,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林晚晴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信阳的方向。
那一瞬间,她闻到了泥土的气息,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尝到了嘴里血腥的味道,触到了冰冷的雨水,看到了夕阳透过云层洒下的金色光芒——那是她人生中最美的黄昏。
她终于明白:
有些光,永远不会熄灭。
因为它藏在每一个人心里,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照亮黑暗。
她牵起陈砚之的手,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身后是战火纷飞的旧土,前方是未知却依然值得奔赴的明天。
武汉的风,是咸腥的,混着长江水汽与焦土气息,吹过孙平子的脸颊时,像刀子刮过皮肤。他站在江岸一处残破的了望塔上,手指紧攥着望远镜,指节泛白——那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在胸腔里翻涌:恐惧、不甘、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羞耻。
“师长,第三团报告,日军已逼近黄陂。”副官的声音低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血沫,“他们用的是轻型坦克,推进速度比我们预想快了整整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