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在事情查明了之前可别想着乱跑!”
城防军带着仇英走了一路,除了最开始还做做样子给他带了镣铐压着身子弯下腰赶上了车,之后就没怎么为难过他。
就连着那副镣铐也是到了车上就由同座的随行侍卫给解开,等到了下车后才又给带上应付那些赶来的说书人。
那个苍山商会经营了快十年,又在前不久大发灾财,很是不得民心,快的话今晚就能在各大茶楼酒屋内听到仇英的光辉故事了。
唯一重点看管的只剩下他挂在腰间还没能擦干净血渍的双刃利剑,这东西后来又被作为证物被衙门收去,彻底让仇英远离了这唯一的武器。
这一路来他那是态度好,在街边的一家小馄饨摊上被搜寻来的城防军找到也没去碰那把靠在凳子上的剑,只是叮嘱着小姑娘跟着找来的其中一人回武馆照顾好自己,再到后面的事情也只是配合了一路被带到了暂时收押的牢房里!
可其实他也没想太多,冲动的情绪过去之后留下的心情里只有关系那孩子的残渣还剩这些。
仇英不觉得自己能奢求太多,之前在城门时见过一面的姜羽春有保证过,会给小姑娘提供些许保障来防备在他不能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不会受到苍山商行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的报复。
足够了。
“谢谢大哥照顾了!”这空给他的牢房没太多特别的,只不过仇英见着的地方里都明显收拾了一下,用作床铺的稻草堆上也额外铺了一件凉席,收在角落的被褥也不该是犯人该拥有的东西。
“没什么好谢的,出去了别乱说啊。”
一方面仇英作为事实确凿的犯人这点需要严加看管,但另一方面他做出来的事情又相当符合人们对侠客仁义的观念,城防军也都是在本地选出来的半个军人,暗戳戳的给他一点好处即使不符合程序,却是满足了正义。
“只是出去了,哎!”
“姜大哥别叹气,我相信知府大人会给我一个公正的审判。”
“刘知府有仁德确实是不假,可你这闹得太大躲不过上头的巡查,他也不可能给你减去太多,几年的牢狱是躲不开的!”姜姓的城防军跟着他妹妹这一路过来也是阅过不少人性,知道现在位于他们头上的那个大人只是坐的太高看的太远,事情落到眼前还是能好好给出个合格答卷的。
“是我该受着的,只是可怜我那姑娘。”
摇摇头,仇英也不知道他留给那小女孩的钱够她用上多久,本只是想着别又让人吃了他当年同样的苦却是阴差阳错又回到了这一途,“不说这个了,不知道姜大哥认不认识一个姓月影的外国年轻人,留着些头发有点我们这人气质的面孔?”
“怎么不认识,我记得他是跟你们一道来的,还被不懂事的小辈拦在城门好久。”那时他负责的是另一边的城门,倒是后来听自己妹妹说过这个事特意调了录像看。
“我那小兄弟早些时候被自称是赤霄的捕快带走了,大哥你这有没有什么消息?”
到头来仇英还是自首一样的选择了在显眼的地方带着自己收养的姑娘吃上了一餐不怎么特别的馄饨,只是这就有点对不起来救他的穆莱尔了。
“那赤霄你是不怎么熟悉,大概只知道过去的传说吧。”提到之前的姜齐知府争承影,姜大哥显然有不少能说想说的话,毕竟那是帮着姜齐从大水灾里缓过来的恩人,又天生带上来过去总是流传在当地的神秘故事,可以说是姜齐最有话题的人了。
只是门口铛铛的响起两声细微的敲铃声,同伴敲响的提示声下姜大哥也不好再麻烦对方帮忙看着外边,只好简短的说着:“要是你那小兄弟真是被赤霄大人带走的,那大可放心!多半是政平章大人找来有事商量!”
“多余的我就不说了,时间也不早。你看看缺什么没有,少了啥我尽量给你送来!”
“足够了,多谢姜大哥还有其他帮我收拾的好心人了!”
“后面发现缺什么也跟送饭的人说,不太麻烦的话该是会给你配上的!”
见着仇英自己把门给关上是真不打算再麻烦他了,姜大哥也不敢再多停留,拿着配套的钥匙锁具给把门扣好关了严实,等到人要走了又驻足在栏杆上拍了拍。
“那姑娘有名字吗?我想想办法给弄一下户口,大伙也都会帮你照顾着的。”
“名字...”
但说了那小姑娘只记得自己在姜齐附近掉了队和父母走失了,却决口不提自己姓甚名谁的,让仇英此前也是十分苦恼。
“她只说是不记得了,要是愿意以后就叫仇白吧,也麻烦姜大哥帮我问一句了!”
“清清白白倒是不错,我记着了。”
姜齐经历了数百年都难得一遇的大灾却还是那个姜齐,在这里的人们也都还是仇英记忆里的可人儿,他弓身向着面前姜姓的城防军长拜着,也不止是单单拜他一人。
久久,等到仇英吃痛着直起腰来,那姜姓的人早就没了身影,就连从身后那高高的小窗口里都没了多少阳光,这才向着身后的草垫一躺。
来之前姜大哥就告诉了他今天已经过了饭点,晚饭是不用想了,还好他来之前也多少吃点了。
不多,也就三十一个馄饨,刚刚好和他岁数一样。
可是没想到这三分之一的人生之后,居然还有机会体会这牢狱的生活,仇英此前一直觉得他这辈子都没机会走上这么一遭。
躺在这牢房内胡思乱想,偶尔听着外头劳改回来的其他室友大声拍着栏杆,注意到仇英的还会问着他是犯了什么事被抓来的,一副准备拿他消遣的模样。
没有理会的必要,仇英想着他事情也不复杂,最多再有几天他就会被没收了他家里土地的刘知府提审问罪,之后是转移到其他监狱还是被流放去开荒守边他都没意见。
或许是总是想通了不用再提心吊胆的,精神紧绷了一整天的仇英居然就在这么胡思乱想里躺在凉席上裹着小毯睡了过去。
“嘿,仇英!嘿!”
又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黑漆漆的空间里仇英听着呼唤声迷糊的醒来:“谁啊?”
“我啊,之前掉坑里那个!”
也不知道入夜到了什么时候,这个姜齐城的小监狱早就熄了灯,只留下一点光亮从每间牢房上头的开口窗透过来些许。
“刘二狗?”
“对啊,是我。”
他捣鼓着挂在门上的锁扣,手上抓着一串满满的钥匙一把一把试着。
“你这是从哪拿来的?”仇英认出了人可还是有点迷糊,只见着那一堆数量惊人的钥匙串问着,反倒是没在意刘二狗的动作。
“哎别管了,赶紧跟着我走吧!”
“走?走去哪!”
换了许久,那新加上的锁扣还真被刘二狗给打开了,铁门吱呀响着的声音让仇英这一下子回过了神来清醒得彻底!“刘知府不会以重罪治我,我不走!”
“他说不会就不会啊!他跟你立了字据啊!”这下刘二狗可急了,走进来拉着他的手就想往外拽着走。“仇英你可是杀了人啊,杀人!”
“以当时的情况我完全是正当防卫!”
甩开他的手,仇英站直了身子,看向周边那些被他们的动静吵醒的囚犯,那些人见着刘二狗手上的钥匙串各个红起了眼又听着仇英是真杀了人才进来的,被他这么一瞪都不敢吱声。
“哪来的正当防卫,那伙人在姜齐做了多少恶事还少吗,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到公审那天?”
仇英一个练过的人,刘二狗就是再来几个也拽不过他,他们好不容易摸进来这可是急的团团转。“再说了,你是舍得受那罪了,那个姑娘呢!没了你又有谁愿意真心管着!”
“那姜...”
“你可别说有什么人因为你这事愿意帮着,他们愿意帮一时能帮多久?等你人不在姜齐了,要不得多久大家就都忘了!”刘二狗见他有点意动,连忙又抓着仇英往外走了几步。
也不知道是怎么,偌大一个姜齐城监狱一路上却没见几个守卫,反倒是来劫狱的十几个人轻轻松松的带着仇英准备走了出去。
临了到了门口,仇英却忽然又顿着脚步让拉着他的刘二狗自己摔了一跤。
“又怎么了?”
“我不能走,我走了那仇白也会跟着我受那骂名,只有过那公堂盖了棺定了论才能结束!”
“诶呦我的好好先生啊,这都快出去了你这又是犯了什么毛病!”
仇英不语,反倒是开始往回走去,只是没走上几步就走不了了。
“爹爹不要仇白了吗?”
“没这事,只是要仇白多等爹爹几年。”
“可这几年的时间之后,爹爹还认得出仇白吗?”
“哎——”
无有任何办法,仇英转身拉起仇白的手大步走出了姜齐监狱,留给他们的就只剩下一条路。
“但便是落草为寇,也仍然不能失了清白!”
“都当了土匪了还有清白啊?”
“只求无愧心,也无愧义。”
“算了,随你吧,大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