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安分守己,你姑母……终究还是会照应你的。”白氏还要再闹,白慧容却暗中用力拉了拉她的衣袖,
递过一个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狠绝的“放心,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
待骆威带着复杂难言的心情离去后,白氏一把抱住白慧容,心肝肉儿地痛哭起来:
“容儿!我的儿!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你怎么能就这么认了?那余姚老家,你那个继母是什么货色你不知道吗?
她岂能容你?你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白慧容此刻却迅速擦干了眼泪,眼中先前那泫然欲泣的柔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她年龄和外表极不相符的冰冷、狠厉与一种近乎疯狂的笃定。她压低声音,语气森然:
“姑母,您放心。哭闹撒泼,解决不了问题。容儿……自有分寸,也自有后手。
您且看着,用不了多久,根本等不到船靠余姚的码头,他们……自会求着、盼着容儿回来!
到时候,今日所受之辱,我定要他们……百倍偿还!”她附在白氏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密语了几句。
白氏闻言,先是惊疑不定地看着侄女,但见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笃定与狠毒,
再联想到侄女平日里那些层出不穷、却总能达到目的的小手段,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压下满腔的悲痛与愤怒,眼中重新燃起了算计与报复的火焰。
下午,骆静依循日程,在布置一新的小书房内,
跟着何嬷嬷学习更为深入的世家谱系渊源与宫廷中微妙的人际关系、礼仪禁忌。
课间休息时,她起身走到窗边,打算远眺片刻,舒缓一下久坐的疲惫。
然而,就在她无意中望向窗外时,目光却猛地一凝!只见白氏身边那个最得力的、
名唤彩屏的心腹大丫鬟,正提着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装饰精致的红木雕花食盒,神色警惕,
脚步匆匆,鬼鬼祟祟地穿过连接正院与骆辰所居“翰墨轩”的那条抄手游廊,看方向,分明是往骆辰的院子而去!
那丫鬟一边走,还一边不住地左右张望,仿佛生怕被人发现。
骆静的心中猛地一凛,如同被一道冰冷的闪电劈中!一个极其不好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白氏在这个节骨眼上,派自己的心腹丫鬟给重伤卧病在床的骆辰送吃食?
骆辰院里有的是丫鬟婆子,何需正院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鬟亲自送食盒?而且,为何要如此鬼鬼祟祟,形迹可疑?
前世那个被刻意遗忘的、充满血腥味的记忆碎片,如同毒蛇般骤然苏醒,狠狠噬咬着她的神经——
大嫂温氏!前世,温氏就是在怀第二胎时,突然“意外”难产,最终一尸两命,凄惨离世!
当时府中便有若有若无、却令人毛骨悚然的传言,暗指是白氏因温氏性子柔顺、
与骆静关系尚可、且可能威胁到白慧容地位而暗中做了手脚!难道……难道白氏母女狗急跳墙,
在被逼送走白慧容这个“王牌”之前,想要彻底铲除温氏这个潜在的、可能依靠骆静崛起的“敌人”?
甚至……是打算利用温氏目前有孕在身的机会,再次下毒手?!
这个念头让骆静瞬间手脚冰凉!绝不能让他们得逞!温氏是她在这冰冷侯府中,为数不多的、
尚存一丝善意与良知的人,更是她未来可能争取的、制衡白氏的力量之一!
绝不能让前世的悲剧重演!骆静立刻转身,脸上瞬间恢复了平静,对尚在整理书册的何嬷嬷道:
“嬷嬷,今日的课业暂且到此。我忽然想起,有些要紧事需立刻去慈晖堂向祖母禀明请教,耽搁不得。”
她必须立刻将这种可能存在的、极其阴险毒辣的危险,告知祖母!
眼下,唯有祖母出面,以其积威和地位,才能暂时镇住已然有些狗急跳墙的白氏,
才有可能保住温氏和她腹中孩子的性命!事不宜迟!
三日时光,在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诡异平静中,倏忽而过。
白慧容离府的日子,终于到了。这一日,天色灰蒙蒙的,不见日光,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湿气。
镇西侯府的侧门前,没有预想中的哭天抢地、生离死别,
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近乎死寂的平静。白慧容穿着一身素净得近乎寡淡的月白色细布衣裙,未施粉黛,
长发只用一根简单的银簪松松挽起,脸上看不出丝毫悲戚或不甘,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却又透着森然寒意的平静。
她由贴身丫鬟搀扶着,步履平稳地走向那辆早已备好的、
外观朴素的青帷小车,甚至没有回头多看一眼这座她经营多年、寄予厚望的侯府。
在即将踏上车辕的那一刻,她却忽然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
目光精准地越过寥寥几个前来“相送”(实则监视)的婆子丫鬟,
落在了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不远处廊柱下的骆静身上。骆静今日亦是一身淡雅衣裙,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只是路过。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噼啪作响。
白慧容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勾勒出一抹诡异得令人心底发毛的平静笑容。那笑容里,没有失败者的颓丧,
没有离人的哀伤,只有一种浸透了毒汁的、冰冷的恨意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笃定的等待。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得挑不出丝毫错处的告别礼,
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却字字清晰,带着淬冰的寒意,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表姐,容儿……这就回去了。
山高水长,路途迢递,望您……在京中,诸事珍重。” “珍重”二字,被她咬得极重,仿佛带着某种恶毒的诅咒。
骆静迎着她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她只是极淡地颔首回礼,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表妹一路顺风。余姚路远,也望你……
各自安好。” “各自安好”四字,同样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