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至诚接过内侍传递过来的奏章,目光快速扫过。
批阅奏章,这本是皇帝的特权,但如今,大楚皇朝之事,几乎由王至诚一言而决。
观看奏章,自然理所应当。
不过,王至诚也不会事事巨细,他只会把控大方向,至于一些“小事”,就任由楚辰体现“皇帝”权威吧!
王至诚观看奏章时,眼神专注,仿佛已将姚家之事带来的些许波澜彻底压下。
片刻后,他放下奏章,看向楚辰,语气沉稳而清晰:“陛下,盐铁乃国之命脉,漕运系南北通衢,确为当前要务。户部此议,方向无误,然细节有待商榷。”
他随即伸出三根手指,条分缕析:“其一,盐政革新,当以‘恤灶户、畅流通、严缉私’为核心。此前官营弊端丛生,可酌情引入商股,但需设定准入门槛,严加监管,防止豪商垄断,盘剥百姓。此改革关键在于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考核与监察机制。”
“其二,铁器关乎军备民生,不宜完全放开。可采取‘军器官营、民器监督’之策,选定几个大型矿冶,由朝廷派驻专员,联合地方信誉良好的大匠户共同经营,既保证质量,亦控制流向。”
“其三,漕运疏通,不止在清淤拓河道,更在于沿途仓储设置、纤夫管理、以及应对水旱灾害的应急之策。可命工部与地方官员实地勘测,绘制详图,分段负责,限期奏效。同时,需预算专项资金,专款专用,防止挪作他用。”
王至诚的分析直指要害,提出的建议既有宏观架构,又有具体措施,显示出其对政务的精熟与深思熟虑。
当然,也有前世记忆带来的信息优势和神魂大修高深魂道修为带来的思维转速。
楚辰听得连连点头,眼中流露出叹服之色:“王师高见!字字珠玑,切中肯綮!若非王师指点,朕几被这看似周全的条陈所惑。便依王师之意,着户部、工部据此细化章程,再行呈报。”
他顿了顿,又带着请示的语气问道:“关于主持此事的人选,王师可有考量?”
王至诚略一沉吟,道:“盐铁之事,涉及甚广,可令崔修明协同户部办理,他曾在地方历练,熟知民情,且立场相对超然。漕运工程,可由工部侍郎主理,调江志宏从旁协助,以其治军之严谨,督导工程进度,当无贻误。”
他举荐的人,既有崔家这样的旧时世家,也有江志宏这等军中嫡系,平衡中透着绝对的掌控力。
楚辰毫无异议,立刻应道:“便依王师所言。”
他看着王至诚,语气带着“由衷”的感慨,“有王师在朕身边,时时教诲,处处提点,实乃朕之幸,亦是大楚之幸。有王师在,这江山社稷,方能稳如磐石。”
王至诚微微躬身:“陛下谬赞,臣分内之事。”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御案上堆积的奏章,沉吟了一下,平静道,“姚家之事已了,臣心无挂碍。眼下当与陛下同心协力,梳理政务,安抚百姓,方是正理。”
他的话语明确表示,“私仇”已报,他的重心已完全回归到了“镇国大亲王”和“帝师”的职责之上,开始着手擘画这座历经动荡后,亟待复苏的帝国江山。
御书房内,君臣(师徒)二人的身影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和谐,却也清晰地勾勒出新朝权力运行的独特轨迹。
不久后,押送姚家的队伍,历经跋涉,终于抵达了江海省清河府。
得到消息的王光录和邱夜梅,在王家护卫的簇拥下,早早来到了城门外一处僻静的山坡上。
这里,可以远远望见官道。
王光录穿着素色长袍,面容肃穆,眼神深处是压抑了十多年的悲痛与恨意。
邱夜梅则是一身缟素,手持佛珠,但捻动佛珠的手指却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眼中没有半分慈悲,只有大仇即将得报的决绝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当那支押送队伍出现在视野尽头,缓缓行来时,邱夜梅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当场失态。
济养堂的少年将领将姚家数十口人驱赶到山坡下的一片空地上。
为首的少年将领快步上前,对着坡上的王光录和邱夜梅单膝跪地,声音清晰而沉稳:“属下奉王帅之命,将姚氏逆党全族押解至此,听候光明伯与夫人发落!”
他们是王至诚的嫡系,深深明白王光录一家和王至诚的关系,更明白王至诚最开始所得到的培养和手中的资源(金钱)来自哪里!
所以,他们对王光录和邱夜梅极为尊敬。
(济养堂最初的资源来源也是王光录。)
王光录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有劳诸位。至诚……他可有话说?”
少年将领抬头,朗声道:“大亲王只言,堂兄沉冤十余载,今日总算是可以以仇敌之血,慰藉在天之灵!姚家众人,如何处置,全凭伯爷与夫人心意。”
全凭心意!
王光录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他目光扫过下方那群瑟瑟发抖、哭喊求饶的姚家族人,最终定格在面无人色、瘫软在地的姚文辉身上。
就是这个“纨绔子弟”,当年因为一己私欲,采取狠毒手段,暗害了他唯一的儿子,毁了他这一房的希望和寄托!
(在他的视角中是如此!)
不过,随即他就看到了人群中被捆绑着的那几个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
也看到了他们身边那几个神色凄惶绝望的姚家族人(似乎是他们的父母)。
一丝不忍从王光录心头掠过,但旋即被丧子之痛淹没。
王至精的死,是他和妻子邱夜梅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任何与仇敌相关的怜悯,都是对亡儿的背叛。
邱夜梅更是早已泪流满面,她指着姚文辉,声音凄厉而尖锐:“姚文辉!你这恶贼!可曾想过有今日?!我儿至精,何其无辜,被你害得英年早逝!”
随即,她又指着周围的姚家族人,“你们姚家,纵容包庇,亦是无耻之尤!今日,便要你们姚家全族,为我儿偿命!”
她的哭喊声在山坡间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痛苦。
瘫软在地的姚文辉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哀求:“伯爷饶命!夫人饶命!当年……当年是我年少无知……是我该死!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他们是无辜的……”
然而,他的哀求,在王光录和邱夜梅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