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
张世伦等人垂手躬身站在门前,随着时间流逝,他们的内心深处开始浮现出各种可怕的猜测。
王帅会不会根本不屑见他们?
会不会觉得他们碍眼,直接下令处置?
昨晚那个神秘高手到底是谁?和王帅是什么关系?会不会影响到王帅对他们的态度?
种种念头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们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名校尉终于返回,依旧是那副冷硬的面孔:“王帅让你们进去。记住,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
“是是是!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张世伦等人如蒙大赦,连连作揖,慌忙整理了一下衣冠,示意手下人看好礼物,然后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在这位边州校尉身后,走进了府门。
在过去,他们明明是极为不屑这种泥腿子、兵痞子的。
但是,如今……
他们跟在这名边州校尉的身后,穿过几重庭院,来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厅堂外。
校尉示意他们止步,自己进去通报。
片刻后,里面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进来吧!”
张世伦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带头躬身走了进去。
厅堂内陈设简单,王至诚依旧是一袭青衫,坐于主位之上,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
他刚刚经历一场大战,脸色似乎比平日略显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深邃得让张世伦等人不敢直视。
仅仅是坐在那里,一股无形的压力就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与他们之前觐见楚岳时感受到的皇权压迫、皇气威压有一些不同,也有一些相同。
“罪……罪臣张世伦(赵德柱、刘……)叩见王帅!”以张世伦为首,众人没有丝毫犹豫,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行了大礼。
此刻什么世家家主的尊严,什么阴神修士的骄傲,在生死威胁和家族存续面前,都不值一提。
王至诚目光扫过他们,并未立刻让他们起身,只是淡淡道:“各位携重礼而来,所为何事?”
张世伦连忙双手将那份连夜修改、言辞卑谦到近乎谄媚的劝进表高高举起,声音颤抖:“王帅神威盖世,拨乱反正,拯大楚于倾覆,救黎民于水火!罪臣等深受楚岳蛊惑,险些铸成大错,幸得王帅天威感化,幡然醒悟,方能悬崖勒马,为王帅效此微劳,打开城门!此乃罪臣等联名的劝进表,恭请王帅顺天应人,助太子早登大宝,以安天下之心!另备有薄礼,聊表寸心,万望王帅笑纳!”
他身后的赵德柱等人也连忙跟着附和,将手中礼单高高举起。
厅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王至诚没有去看那劝进表,也没有看礼单,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每一声都如同敲在张世伦等人的心尖上。
良久,王至诚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你们……找错人了。”
张世伦等人猛地抬头,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眼中充满了惊恐和不解。
王至诚看着他们,说道:“尔等既知悔过,有心报效,亦知太子殿下乃国之储贰,名正言顺,为何不速备仪仗,恭请太子殿下入宫,正位登基?反而到了这里?”
这话如同冷水泼头,让张世伦等人瞬间懵了。
王至诚……不是才是边州军的主宰吗?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楚辰只是一个“傀儡”!
看着几人呆若木鸡的样子,王至诚语气微沉:“怎么?尔等不愿奉太子殿下为正统?”
“不敢!罪臣不敢!”张世伦一个激灵,连忙磕头如捣蒜,“王帅忠心为国,罪臣等敬佩万分!罪臣等这就去准备,即刻恭迎太子殿下入宫登基!”
他明白了王至诚的意思。!
“去吧!”王至诚挥了挥手,不再多看他们一眼,“将你们的心意,用在正道上。太子殿下仁厚,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是!是!多谢王帅指点!罪臣等告退!”张世伦等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厅堂,直到走出府门,被清晨的冷风一吹,方才发觉背后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看王至诚的态度,他们这些“反正”世家是不会被事后清算了),以及一丝明确的指向——立刻,马上,去准备迎接太子楚辰的事宜!
……
永宁伯府,书房。
李民浩坐于主位,世子李永强、次子李永志,以及另外两位嫡出的儿子李永文、李永武,俱都肃立在一旁,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父亲!”李永志终究是沉不住气,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懑和不甘,“张世伦、赵德柱那几个老匹夫,简直是欺人太甚!前几日‘反正’大事,竟将我们永宁伯府完全排除在外!如今更是私自携重礼去拜见王帅,这…这将我李家置于何地?!”
他越说越气,脸色涨红,要知道过去一段时间,这些人可都还来拜访了李家,姿态极低,祈求李家在崔相面前美言几句,没想到如今…
四子李永武年轻气盛,也跟着附和:“二哥说的是!这张世伦、赵德柱,平日里斯斯文文,关键时刻竟如此不当人子!父亲,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备上厚礼,去求见崔相,或者直接去拜见王帅!绝不能让他们把好处和位置全占了去!我们李家才是崔相最坚实的姻亲啊!”
三子李永文相对沉稳些,但也皱眉道:“父亲,张、赵等人动作如此之快,确实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如今他们抢了先手,若王帅和太子殿下当真认可了他们的‘功劳’,日后朝堂之上,只怕……”
唯有长子李永强,眉头紧锁,看着端坐上首、始终一言不发的父亲李民浩,心中隐隐觉得,事情或许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父亲并非庸碌之辈,为何在前几日那般关键的节点,反应竟似慢了半拍?
他召集族中私兵、联络交好势力的动作,似乎总比张世伦他们慢上一线,以至于最终“反正”功劳被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