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至诚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眉心，将话题引回了当下：“崔相，往事已矣，眼下局势方是重中之重。楚岳虽败，根基犹在，兀格苏与摩诃衍那虎视眈眈。接下来，我们需得尽快稳定边州，消化战果，同时……也该考虑，如何将这‘反正’的大旗，真正插到京城脚下去了。”
崔琰精神一振，知道这是翻篇的信号，也是未来合作的重点，立刻收敛心神，沉声道：“小友所言极是。楚岳新败，京城必然震动，其内部未必铁板一块。我们或可借此机会，联络朝中尚有良知、或与楚岳有隙的官员，里应外合。楚岳身合大楚国运，一旦大楚国运动荡，他的实力和根基自然也会受到影响！同时，我们还需谨防楚岳狗急跳墙，付出更大代价引外寇入关……”
两人就接下来的战略布局、人心争取、防务重点等具体事务，又深入商讨了许久。
直到月上中天，崔琰才起身告辞。
他走到帐门口，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至诚小友，保重身体。未来的路，还很长，也很险。”
王至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同样轻声回应：“崔相亦是。”
帐帘落下，隔绝了内外的光影。
王至诚独自坐在案前，沉默了许久。
堂兄的仇，他一定会报。
姚文辉，姚家，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崔琰的“大局”和“无奈”，他理解了，但那份因堂兄之死而产生的遗憾与芥蒂，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却永远不会彻底消失。
这无关对错，只是立场与情感交织下，最真实的人性。
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心绪强行压下。
现在，还不是沉湎于过去恩怨的时候。
眼前有更广阔的战场，更沉重的责任，以及……属于他王至诚的全新征程。
他重新闭上双眼，引导着真气与魂力，继续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与神魂。
路，要一步一步走。
仇，要一个一个报。
而力量，是践行一切的根本。
……
金色遁光掠过天际，带着难以言喻的焦躁与暴戾，轰然坠入大楚皇宫深处。
甫一落地，楚岳便是一个踉跄，猛地喷出一口暗含金芒的淤血，脸色瞬间又苍白了几分。
强行中断与谢天欢的缠斗，不顾反噬全力赶回，加之国运持续流失带来的冲击，让他的伤势雪上加霜。
但此刻，他顾不得这些。
边州前线大败的消息如同一柄悬顶之剑，必须在它彻底落下、引发朝野剧烈震荡之前，以雷霆手段稳住局面，并将所有潜在的威胁扼杀在萌芽状态！
楚岳迅速吞服下几枚珍藏的疗伤圣药，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神魂的刺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时间紧迫，他必须趁着消息尚未完全传开，利用这短暂的信息差，完成权力的进一步收拢和清洗。
翌日，大朝会。
金銮殿上，百官垂首，感受到龙椅之上那位散发出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沉重的威压，一言不发。
金銮殿中，气氛比过去更加凝重肃杀，几乎让人窒息。
虽然前线具体的战报尚未正式传来，但官员们几乎都已经感知到了些许不祥的预兆！
而且，陛下的气息，似乎……也有些不对。
只是他们无法确认！
楚岳目光如电，扫过殿下众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也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沙哑：“朕离京期间，宵小之徒，蠢蠢欲动。某些朝中之人更是与逆贼王至诚、边州白家、废后太子暗通款曲，意图不轨！此风绝不可长！”
他没有直接提及前线情况，而是将矛头直指“内部隐患”。
“传朕旨意！”楚岳的声音陡然转厉，“即日起，彻查与崔琰旧部、白家，尤其是与那逆贼王至诚有过密切往来之官员、家族！凡有嫌疑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停职查办！其家产，暂由朝廷接管，待查明后再行处置！”
此言一出，殿中不少官员脸色骤变。
这范围太广了！
崔琰当年如日中天，致仕前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白家虽是“地方豪族”，但因为白清霜为皇后的原因，在京中的姻亲故旧也是不少。
还有，王至诚今科高中文武双鼎甲后，之前有多少人曾试图结交、示好？
甚至不少家族曾动过联姻的心思！
现任内阁首辅大相公李初昭立刻出列，高声唱喏：“臣，遵旨！此事，臣早已在暗中调查！”
看着皇帝陛下和内阁首辅李初昭这一唱一和的模样，金銮殿中的大臣们瞬间明白了什么。
随即，只见李初昭拿出一份早已拟好的名单：“陛下，经臣初步核查，以下官员及家族，涉嫌与逆党关联甚密，请陛下圣裁！”
一长串的名字被他念出，如同死亡的丧钟，敲响在寂静的大殿中。
其中，赫然包括了多位曾在崔琰手下任职、或在王至诚高中后递过名帖、送出贺礼的中层官员。
更令人心惊的是，几个曾在王至诚拒绝联姻后仍不死心、多次试图通过其他渠道向其示好的中等贵族和富商家族，也名列其上！
甚至，连与崔家、姚家等家族有多重姻亲关系的永宁伯府，也因“涉嫌包庇崔氏逆党”而被点名，责令闭门思过，配合调查！
“陛下！臣等冤枉啊！”一名被点名的官员瘫软在地，涕泪横流，“臣与那王至诚，仅有数面之缘，递过名帖，实乃官场惯例，绝无勾结啊！”
“陛下！我李家虽曾有意与王家结亲，但已被王至诚明确拒绝，此后再无往来，何来勾结之说？！”一位李姓子爵脸色惨白地辩解。
楚岳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是否冤枉，查过便知。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宁枉勿纵！若有抗命不遵者……以谋逆论处，满门抄斩！”
最后四个字，带着森然的杀意和磅礴的神魂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整个金銮殿。
所有还想争辩的官员，瞬间如同被扼住了喉咙，浑身冰凉，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看着龙椅上那道散发出恐怖气息的身影，心中那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
而且他们确定了！
是他！
一定是他！
“镇国皇修”楚岳！
只有他，才有如此恐怖的神魂威压，才有如此狠辣果决、不顾吃相的手段！
眼前的陛下，早已不是原来的陛下了！
皇后太子传出的消息没错！
可那又如何？
面对一位掌控着大楚最高权柄和最强武力的神魂大修，他们除了屈服，还能做什么？
而且，他们不是早有猜测，只是选择了忽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