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父母师长以及济养堂众人妥善安置在早已准备好的独立院落中后,王至诚屏退左右,与家人进行了抵达边州后的第一次深入交谈。
院落宽敞整洁,一应物事俱全,可见白家安排得极为用心。
王光河和李如意看着这气派的住处,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王至诚先是关切地问候了父母一路辛劳,随后问道:“父亲,母亲,伯父、伯母,还有姑母、姑父他们……这次怎么没有一同前来?可是家中事务太过繁忙?”
他语气温和,带着晚辈应有的关切。
提及王光录和邱夜梅,王光河和李如意的脸色顿时复杂起来。
王光河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你大伯和大伯母……他们托我们带来了贺礼和祝福,说家里离不开人,明杰、明瑞也还小,需要照顾。还有就是……你如今兼挑两房!他们觉得,他们作为大房长辈,来参加你娶二房正妻的婚宴,怕你难做,也怕外面的人说闲话,议论你那‘兼挑’之事。”
王光河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封的信函,递给王至诚,声音有些低沉:“这是你大伯亲笔写的信,你看看吧。诚儿,你大伯和大伯母……他们是为你好,考虑得周全。你如今发达了,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父亲放心,孩儿绝不会忘记大伯、大伯母和堂哥之恩!必让王家两房都前途光明,香火鼎盛!”王至诚郑重向父亲王光河承诺道,随即接过信,展开细读。
王光河欣慰的点了点头。
信中,大伯王光录言辞恳切,首先表达了不能亲至的遗憾和对王至诚新婚的诚挚祝福,随后详细解释了他们不来的原因,核心便是为了维护王至诚“兼挑两房”身份的清晰,避免因他们大房长辈的出席,给新人(白芷兰)和新人的家族带来不必要的尴尬与误解,也让外界无从借此生事。
信末,他再次强调,无论王至诚身在何方,成就如何,王家大房永远是他的后盾。
读完信,王至诚沉默良久,心中暖流涌动,对大伯大伯母的深明大义与良苦用心感佩不已。
他们这是在用自身的克制,来成全他未来的道路,避免他陷入家族内部的舆论漩涡。
这份情义,深沉而理智。
“大伯和大伯母,用心良苦。”王至诚将信仔细收好,轻声道,“这份情,我记下了。”
他理解并尊重他们的选择,这份缺席,反而让彼此的关系更加纯粹和牢固。
至于姑母王兰兰一家未至的原因,则是由三表哥江志宏出面解释的。
江志宏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表弟,我爹娘他们……家里确实有些杂事脱不开身。而且我娘她……你也知道,性子直,有时候说话不太注意场合。我爹和大哥二哥担心她来了这边,万一在婚宴上……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冲撞了贵人,反而给表弟你添麻烦。所以,最后就让我作为代表来了。”
他话说得委婉,但众人都明白,是怕王兰兰口无遮拦,得罪了白家或皇后太子。
王至诚闻言,笑了笑,并未在意:“无妨,姑母的性子我了解。志宏表哥你能来,我很高兴。日后在这边州,还需表哥你多多相助。”
他对此早有预料,王兰兰不来,或许反而是件省心的事。
接下来,王至诚又和济养堂众人见了面。
他详细询问了石砚、林风的学业进展,肯定了他们在文路上的成就;又考校了铁牛、侯七的武艺,对他们能取得武秀才功名表示赞赏;对于其他少年,他也一一关心,勉励他们继续努力。
“你们做得很好,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也没有辜负孙先生和铁山叔的教导。”王至诚看着眼前这群已然成长为少年英才的班底,语气沉静而有力,“边州不同于清河府,这里局势复杂,机遇与风险并存。我将你们召来,并非仅仅让你们观礼,更是希望你们能在此地历练,增长见闻,磨练本领。未来,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少年们闻言,个个挺直了腰板,眼神炽热,齐声道:“谨遵老爷之命!”
那股凝聚的忠诚与昂扬的斗志,让一旁的王光河夫妇和孙、陈二人深感欣慰。
王至诚点了点头,又对父母和师长道:“父亲,母亲,孙先生,铁师傅,你们初来乍到,先好生休整,熟悉一下环境。边州虽苦寒,但亦有别样风光。若有任何不适或需求,尽管告知春兰、秋菊,或者直接找我。”
夜色渐深,这场王至诚嫡系内部的谈话才告一段落。
王至诚的安排与话语,既安抚了父母,激励了晚辈,也再次明确了他对未来的规划。
王光河和李如意看着儿子挥洒自如、掌控全局的模样,心中那点因环境陌生而产生的不安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骄傲与信赖。
他们知道,他们的儿子,已经真正成长为一棵可以依靠的参天大树。
将父母师长以及济养堂众人妥善安置后,王至诚并未让这些精心培养的少年们闲着。
在他的授意下,以石砚、林风、铁牛、侯七等为首的核心班底,开始悄无声息地融入边州这片陌生而复杂的土地。
他们的行动低调而高效,一切都在王至诚的规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
石砚与林风等文道出色的少年,凭借其秀才、童生的功名和沉稳气质,开始有选择地接触边州本地的文人圈子。
他们或以游学为名,拜访州学、参加文会,或以探讨边塞诗词为由,与当地士子交往。
在谈诗论文的掩护下,他们敏锐地收集着关于边州官吏风评、士林倾向、以及各类流传的军政轶闻。
他们犹如细密的筛子,过滤着庞杂的信息,将其中有价值的部分记录下来,汇集成册,定期呈送王至诚。
铁牛、侯七等武艺傍身的少年,则更加直接。
他们换上便于行动的劲装,出入于边城的市井之间,酒肆、茶馆、演武场,甚至是三教九流汇聚的灰色地带。
铁牛凭借一身硬功和豪爽(或看似憨直)的作风,很快便与一些军中底层士卒、江湖武人搭上关系,不动声色地探听军营动态、边防琐事以及民间对白家、对朝廷的真实看法。
而身形灵巧、心思活络的侯七,则更像一道影子,他擅长追踪、潜藏,开始有意识地摸清节度使府周边环境、重要人物的日常行动路线,乃至尝试接触一些贩卖消息的边缘人物,初步构建起一个原始的情报监听网络。
王至诚并未给他们设定过于宏大的初始目标,而是要求他们“多看、多听、少说,先求立足,再图深入”。
他深知,情报工作的根基在于人与网络的长期经营。
这些少年是他最信任的初始资本,他们需要时间成长,需要经历磨练,才能在未来发挥更大的作用。
在王至诚提供的充足资金支持和偶尔的关键指点下,这些济养堂少年们如同投入边州这片土壤的种子,开始顽强地扎根、伸展。
他们传递回来的信息,或许还显得有些零碎、表层,但已初步勾勒出边州权力格局与民间生态的轮廓,为王至诚在这盘大棋局中落子,提供越来越清晰的参考。
不过,这一切虽然都在暗处进行,但因为白家核心层和皇后太子的过分关注,实际上并未逃过他们的眼睛。
但,这正是王至诚想要的。
王至诚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他的行动!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就算让他们知道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