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婆子这番话,句句都说到了张素芬的心坎里。
她沉默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猛地一拍桌子,咬牙说道。
“好,你放心,这事我管了,明天我就去周家村,好好问问周福贵这个小兔崽子,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宋老婆子一听,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她握着张素芬的手,“哎呀,妹子,真是太谢谢你了,还是你讲义气,有你帮忙,我就不信治不了周福贵”。
宋老婆子从张素芬家出来,心里那叫一个敞亮。
这趟塔山村可没白跑,没花一分钱,就把周福贵的克星给请出来了。
她一路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路过村口的时候,还兴奋的又和那几个老太太聊了两句。
回家的路上,刚开始还觉得山路难走,这会儿心里一得意,连脚底硌脚都感觉不到了。
“让你跟我横,让你扣我鸭子,等着瞧”。
还真没人能从她这里吃到便宜。
哼。
宋老婆子一路上高兴的很,不知不觉就走回了周家村。
刚进了家门,就坐在门槛上休息了一会,不休息还好,这么一坐下来,还真有一股强烈的疲惫。
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感觉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想抬一下都觉得累。
她低头看了看,裤脚沾了不少泥点,裤腿也被路边的荆棘划开了几道小口子。
宋老婆子把裤腿挽起来,小腿上布满了细密的红点和划痕,有些地方还渗着一点点血丝。
这都是刚才在山路上,没注意被杂草和树枝划到的。
“小兔崽子,要不是因为你扣了我的鸭子,我至于这么受罪吗”。
她把脚上那双旧布鞋脱下来,一股酸臭味立刻弥漫开来。
布满老茧和裂口的脚底板,此刻是惨不忍睹。
几个脚趾头上磨出了水泡,有的已经被磨破了,渗出了淡黄色的液体。
脚后跟那块最厚的老茧上,也裂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边缘还带着血丝。
刚才光顾着高兴,一点都没觉得疼。
现在一放松下来,那钻心的疼就一阵阵往上涌。
“周大牛这个死心眼,周福贵这个小兔崽子,都怪你们,害得老娘受这份罪”。
宋老婆子的大儿媳妇玲子端着一个空的簸箕从屋里走出来,准备去院子里晒粮食。
刚一出门,一股混合着汗味,泥土味和脚臭味的怪味就直冲鼻腔。
玲子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娘,您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身上这么大味儿,我一会给您打点水,您冲冲”。
宋老婆子正疼得龇牙咧嘴,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去哪儿了,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我去给你们找活路了,你们倒好,一个个在家享清福,还嫌我身上有味”。
玲子被她突如其来的火气吓了一跳,手里的簸箕都差点掉在地上。
“我……我没那个意思,就是问问您”。
“问问?我看你就是嫌弃我老婆子了”。
宋老婆子不依不饶,声音也拔高了。
“嫌我脏,嫌我臭,当初别嫁进我们家大门啊,我告诉你,我宋老婆子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屋里的人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也都纷纷走了出来。
宋老婆子的儿子宋山,还有二儿子宋地,二儿媳妇,以及几个孩子,都围了过来。
大家一出门,也都闻到了那股怪味,下意识地都往后退了退。
宋老大看着坐在门槛上的老娘,又看了看一脸委屈的媳妇,心里很是为难。
不过为难的不是怎么平衡缓和两者之间的关系。
是该怎么不让自己媳妇受委屈,他真该想办法搬出去了。
“玲子,你先进屋”。
等玲子进屋之后,宋山叹了口气蹲下身子。
“娘,您这脚怎么了,是不是走路崴着了”。
周老太一脸怒火。
“我去找人评理,为了把咱们家的鸭子要回来,我走了多少路,受了多少罪,你们倒好,一句关心的话没有,还嫌我身上有味”。
她说着,就把那只磨破了的脚伸了出来。
“你们看看,看看我的脚,这都是拜谁所赐,都是拜周福贵那个小兔崽子所赐,还有周大牛那个死心眼,以后看到他们都给我瞪两眼”。
宋山看着娘伸过来的那只脚,确实是惨不忍睹。
几个磨破的水泡,脚后跟还有一道口子,看着就让人觉得疼。
他心里那点因为媳妇受委屈而升起的火气,也消了大半。
宋山皱着眉头,伸手想碰一下,又怕碰疼了娘,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回来。
“娘,您先别气了”。
“您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跟玲子发火,她也是一片好心,想着让您洗干净舒服点”。
宋老婆子依旧不依不饶,“我这为了家里的鸭子,跑断了腿,磨破了脚,她倒好,一句关心没有,先嫌我臭”。
宋山耐心解释,“玲子脸皮薄,不会说话,您别往心里去,您先回屋歇着,我去灶房给您烧点热水,让您泡泡脚,再找块干净布把伤口包一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至于村长和大牛,您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您的脚”。
宋老婆子听儿子这么一说,心里的气终于压下去了一些。
她确实也累了,脚上的疼一阵阵钻心,没力气再吵了。
她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儿子的安排。
“还不快去”。
“哎,我这就去”。
宋山应了一声,站起身,又招呼旁边一直没敢说话的弟弟宋地。
“地儿,你过来搭把手,把娘扶回屋去”。
宋地赶紧跑过来,和哥哥一起,一左一右地把宋老婆子扶了起来。
宋老婆子被两个儿子扶着,一瘸一拐地往自己的屋里走去。
路过二儿媳妇身边时,她还不忘狠狠瞪了一眼,吓得二儿媳妇赶紧低下头,拉着孩子往后退了退。
宋山把娘安顿到床上躺好,又细心地给她盖上被子,才转身去了灶房。
他先烧了一锅热水,找了块干净的粗布。
又在屋里找起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