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海的水是极深的靛蓝色,像被揉碎的夜空沉在海底。船刚泊稳,林辰就从舱里搬出个藤编的渔篓,里面装着用灵果酿成的鱼饵,酒香混着果香飘在风里,引得水面泛起细碎的涟漪。
“风老说这里的鱼爱吃甜,”秦雨烟蹲在船尾系鱼饵,指尖沾着果浆,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你看这水面,是不是像铺了层碎钻?”
林辰刚把鱼竿甩进水里,就感觉到线那头传来轻轻的拉扯。他笑着扬了扬眉:“看来它们等不及了。”
鱼钩破水而出时,钓上来的不是鱼,而是条半透明的银带,在甲板上扭动着,身上的鳞片折射出星子般的光。秦雨烟伸手去碰,银带突然化作一串光点,在她掌心散开,落在水面上,竟变成了颗颗闪烁的“星星”,在波心荡开圈圈光晕。
“是星鳞鱼!”她惊喜地拍手,“风老说这种鱼只在无妄海出现,钓上来会化作星光,能照亮心里最盼的事。”
林辰的鱼竿又动了,这次钓上来的鱼通体赤红,尾鳍拖着长长的火焰状纹路,落在甲板上时,竟真的燃起簇簇小火苗,却一点不烫,反而暖融融的。他刚想伸手去接,鱼身突然化作一道红光,在半空拼出个模糊的人影——是位穿着铠甲的将军,正挥剑斩向黑雾,眉眼间竟有几分像他过世的父亲。
“这是……”林辰愣住了。
“应该是你心里念着的人。”秦雨烟轻声道,“风老说,无妄海的鱼能映出执念。”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甩竿、收线。钓上来的鱼越来越奇:有浑身裹着白雾的鱼,化作了林辰小时候住过的木屋,屋檐下还挂着母亲织的风铃;有缀着桃花的鱼,化作了秦雨烟故乡的桃林,花瓣落在她发间,带着清甜的香;还有条拖着锁链的鱼,化作道虚影,正是当年背叛族人的叛徒,在星光中渐渐消散——像是解开了某段尘封的怨怼。
暮色降临时,渔篓里没装着一条鱼,却盛满了跳动的光点。秦雨烟靠在船舷上,看着林辰把最后一条鱼放回海里。那鱼化作颗流星,拖着长尾坠入水面,激起的涟漪里,竟浮出座小小的石桥,桥上站着年轻时的风老,正给个梳羊角辫的小姑娘递糖葫芦,那姑娘的眉眼,像极了秦雨烟。
“原来风老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她轻笑出声。
林辰挨着她坐下,海风带着水汽扑在脸上,带着种尘埃落定的安稳。他想起刚踏上旅程时的剑拔弩张,想起那些在血与火里挣扎的日夜,再看看眼前的星光、身边的人,忽然觉得所有的颠沛都有了归宿。
“明天去雾隐山看看吧。”秦雨烟忽然说,“听说那里的晨雾能映出未来的影子。”
林辰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鱼竿上的纹路——那是他亲手刻的,刻着他们走过的每一个地方:归墟的珊瑚、灵源谷的麦田、江南的桃花……
“好啊。”他说。
无妄海的浪轻轻拍着船底,像首温柔的催眠曲。渔篓里的光点渐渐飞到空中,化作片流动的星幕,照亮了两人相视而笑的脸。远处的海平面上,第一颗晨星正悄悄亮起,像是在为下一段旅程,埋下个明亮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