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石的清越声响渐渐平息,像被晨雾轻轻捂住了唇。月光尚未完全褪去,像被打碎的银箔洒在恢复了青蓝色的海面上,随波荡漾,每一次起伏都泛着细碎的光。林辰俯身,指尖轻轻抚过嵌在鸣石凹槽里的五灵核——金、木、水、火、土,五颗灵核的光芒已敛去大半,只余一层温润的光泽,像是被鸣石的肌理慢慢吸收,边缘还沾着几粒海沙,是无妄海最后的吻痕。
“它们认主了。”风老拄着拐杖走到鸣石旁,花白的胡须在晨风中轻轻飘动,他指尖轻叩石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像在与老友告别,“镇魂石吸了灵核的力,也承了亡魂的谢,往后这无妄海,再不会有怨爪从海底伸出来抓船底,也不会有哭嚎声缠着过往的旅人了。”
秦雨烟望着远处泛起鱼肚白的天边,海风吹起她的发梢,缠着指尖的火灵核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晨光的召唤。她低头看着掌心被灵核映出的暖光,轻声问:“那些消散的亡魂……是真的安心了吗?刚才还听见有人在船板下哭呢。”
“你听。”林辰侧身示意她安静。
海风里,果然传来细碎的声响——不是哭嚎,是轻笑。像孩童光着脚踩过浅水滩的嬉闹,像老友凑在耳边说贴心话的絮语,还有老嬷嬷念叨着“天冷了添件衣”的温柔,再没有之前的悲怆与戾气。鸣石还在低低共鸣,调子柔和得像母亲哼的摇篮曲,每一个音符都裹着暖意——那是亡魂们卸下执念后,终于能轻松喘气的释然。
“该走了。”林辰小心地将灵核从鸣石凹槽里取出,指尖触到灵核的瞬间,五颗珠子突然在他掌心轻轻转动起来,金灵核蹭了蹭木灵核,水灵核又撞了撞火灵核,像一群刚闹够的孩子。转着转着,它们化作五道流光,“嗖”地钻进几人袖中,只留下一点温热的触感。林辰看向风老,“您真要跟我们走?岛上的灯塔……”
“早让新来的后生接了。”风老把拐杖往沙滩上一顿,卷起一阵细沙,沙粒落在他的粗布裤脚上,沾出星星点点的黄,“守了这海三十年,也该去看看外面的天了。听说人间的桃花开得正好?前阵子听过往的船家说,江南的桃花能开到云里去,是不是真的?”
秦雨烟被他眼里的期待逗笑了,眼角的细纹都染上暖意:“何止桃花,杏花、梨花都开了!等您到了城里,我带您去看十里花海,那边还有卖桃花糕的,粉粉糯糯的,配着新茶吃,比您这岛上的咸鱼干好吃十倍!”
风老咧开嘴笑,露出豁了颗牙的牙床,像个盼着糖吃的孩子。
船再次启航时,海上已扬起晨光。金色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一点点淌过甲板,将几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船板上随波摇晃。无妄海的浪变得温柔,拍打着船舷的声音像在说“慢走”,连空气里的咸味都淡了,混进些微甜的气息。
“接下来去哪?”秦雨烟靠着船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藏着火灵核,暖意透过布料渗出来,像揣了颗小太阳。
林辰从怀里掏出片花瓣,是之前在迷雾森林采的紫菀,此刻竟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荧光,边缘还沾着点露水。“风老说,这片花瓣来自‘归墟’,”他把花瓣凑到鼻尖轻嗅,眉宇间带着好奇,“那里的花草能记起人的前尘。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摸到灵核时,都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秦雨烟点头,指尖按在胸口——水灵核贴着心口的位置,偶尔会轻轻跳一下,像有人在里面敲了敲。“前尘……比如我们是不是以前就见过?”
“或许吧。”林辰指尖捻着花瓣,目光望向晨光深处,那里的海平面与天际线连成一片金红,“归墟的‘忆灵花’开了,风老说,花开的时候,往花心滴一滴灵核的灵气,就能看见藏在时光里的影子。去看看也好,省得总惦记那点陈年旧事。”
风老坐在船头,脱了草鞋把脚伸进海水里,任由浪花舔舐着脚踝,闻言哼笑一声:“年轻人就是爱追根究底。也好,我年轻时也去过归墟,那里的潮声能唱老歌呢,说不定能让你们想起点什么。”
船帆被晨光染成金色,鼓胀着风往越来越亮的天际驶去。甲板上,五灵核的微光透过衣袖渗出来,与晨光交织成一片细碎的星子。秦雨烟摸了摸袖中温热的灵核,忽然觉得,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答案,或许就像这晨光,不管被多少乌云遮过,终会坦坦荡荡地铺开来,清清楚楚地落在眼前。
远处,隐约传来城镇的喧嚣,混着卖花人的吆喝声——“买束桃花吧,新摘的,能开半月呢!”
春天,是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