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没干透,丫丫的蝈蝈笼就挂在了老槐树上。银铃铛在风里轻轻晃,“叮铃”声引来了几只麻雀,歪着头啄笼门上的篾条,被早起的楚梦瑶赶得扑棱棱飞起来。
“别吓着它们,”林辰正往竹架上绑新削的篾条,笑着喊,“麻雀也爱听铃铛响呢。”
柳清颜蹲在泉边洗菜,听见这话回头看。晨光落在林辰的侧脸上,他正专注地调整风筝骨架的角度,指尖的薄茧蹭过竹篾,留下淡淡的痕。泉水里的倒影里,他的影子和她的影子挨得很近,像两株缠在一起的紫苏。
“张默哥昨晚发消息了,”柳清颜把洗好的青菜放进竹篮,“说省城的非遗展评会下个月开始,邀请咱们去参展。”
林辰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展评会?就是那个能评‘非遗传承示范基地’的?”
“嗯,”柳清颜点头,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青石板上,“他说这次评上了,能争取到专项拨款,用来翻修村里的老竹坊,还能请老匠人来讲课。”
楚梦瑶举着个刚编好的小竹篮跑过来:“那是不是能让更多人看到我的剪纸?我要剪一百只凤凰,挂满整个展厅!”
林辰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先把手里的竹篮编好再说。”他看向柳清颜,“去,当然要去。不光要带风筝,还要带孩子们编的蝈蝈笼、你做的薄荷膏,让他们看看灵泉的手艺有多活。”
正说着,村口传来熟悉的自行车铃声。张默推着车走进来,车后座捆着个大纸箱,额头上全是汗。“可算到了,”他抹了把汗,“这是省美院的老师托我带来的颜料,说给孩子们做风筝用,颜色特别正。”
楚梦瑶眼睛一亮,冲过去摸着纸箱:“有金色吗?我想给凤凰风筝的翅尖描金边!”
“当然有,”张默笑着打开箱子,里面果然摆满了各色颜料,金粉在阳光下闪着光,“王教授说,他看了周记者的报道,特意让人送过来的,还说等忙完这阵,要亲自来灵泉写生。”
林辰给张默倒了杯薄荷茶,看着他咕咚咕咚喝下去。“展评会的事,你觉得我们该准备些什么?”
“把你们最拿手的带过去就行,”张默擦了擦嘴,“那些评委看腻了精致的工艺品,就喜欢你们这种带着烟火气的东西。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信封,“这是周记者托我转交的,说上次拍的照片登报了,反响特别好,好多人打电话问怎么来灵泉。”
柳清颜接过报纸,头版就是那天在泉边拍的照片——林辰站在左边,手里握着竹刀,她站在右边,手里捏着丫丫剪的凤凰剪纸,背景里的老槐树绿得发亮,灵泉的水波闪着光。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字:“守护山水,传承匠心——灵泉非遗工坊的日常”。
“写得真好,”柳清颜轻声念着报道里的话,“‘这里的风筝会跟着泉声飞,这里的草木记得手艺人的温度’。”
林辰凑过去看,忽然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小身影笑了——是丫丫,正蹲在泉边捡槐花瓣,被记者悄悄拍了进去,像个藏在画里的小精灵。
张默看着他们,忽然感慨:“真没想到,当初你为了护灵泉跑回村里,现在能搞出这么大动静。赵坤那案子结了,他背后的人也被揪出来了,灵泉的开发批文彻底成了废纸,以后没人敢来捣乱了。”
林辰望着泉边新栽的紫苏,叶片上的露珠在阳光下像碎钻:“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这泉,这树,还有这里的人,舍不得被糟蹋。”
傍晚时,丫丫的奶奶拄着拐杖来接她。老太太看着孙女编的蝈蝈笼,眼里笑出了泪:“我们丫丫也会做竹活了,跟她太爷爷年轻时一个样。”她从布包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林辰,“这是我家晒的紫苏干,泡水喝,比薄荷茶更养人。”
林辰接过油纸包,里面的紫苏干带着淡淡的香。他忽然觉得,所谓的顶流,所谓的荣誉,都不及此刻手里的紫苏香,不及老人眼里的欣慰,不及泉边那串“叮铃”作响的蝈蝈笼。
张默要回城了,临走前拍了拍林辰的肩膀:“展评会我帮你们盯着,有啥需要的随时打电话。对了,王子豪和李胖说放假要来帮忙,给孩子们当助教。”
林辰送他到村口,回头时看见柳清颜正和丫丫一起,把新采的野菊花插进竹篮里,准备明天晒干了收起来。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老槐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幅温柔的画。
他知道,去省城参展只是新的开始。无论走多远,灵泉的水永远在心里流,竹刀的温度永远在掌心烫,而身边的人,永远会像此刻这样,笑着等他回家。
晚风里,蝈蝈笼的铃铛又响了,引得泉边的蝈蝈也跟着叫起来,一声叠着一声,像在为即将远行的人,唱一首绵长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