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风带着汽车尾气的味道,吹得林辰眼睛发涩。体育大学门口的梧桐树枝繁叶茂,阳光透过叶隙洒在“民族传统体育学院”的牌子上,泛着冷硬的光。他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手里紧紧攥着那枚灵泉鹅卵石,指腹被硌得生疼。
报到处的老师打量他两眼,接过录取通知书时“咦”了一声:“你就是林辰?全省风筝大赛那个‘长龙绕泉’的冠军?视频我看过,有意思。”
林辰点点头,没多说话。旁边几个学生凑在一起窃笑,其中一个穿着名牌运动服的男生扬着下巴:“风筝也算体育?怕不是来混文凭的吧。”
他没理会,按老师指的方向找到宿舍。四人间的宿舍里已经来了三个人,靠窗的男生正对着镜子打理发型,见他进来,头也没抬:“新室友?我叫王子豪,家里是做体育器材的。”
下铺的胖子啃着薯片,含糊道:“我叫李胖,爱吃。”角落里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镜框:“张默,计算机系旁听生,来蹭民族体育理论课。”
林辰放下背包:“林辰。”他刚把凤凰风筝的蓝布包袱塞进柜子,王子豪忽然吹了声口哨:“嚯,还带风筝来?准备在宿舍开游乐场?”
李胖凑过来看:“这手工可以啊,比我老家庙会卖的精致多了。”
林辰没接话,拿出刘长老给的薄荷茶罐,刚要去打水,手机忽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赵坤油光满面的声音传了过来:“林辰同学,恭喜入学啊!我就在你们学校对面的茶馆,赏脸见一面?”
他皱紧眉头:“我没空。”
“别忙着拒绝嘛。”赵坤的声音带着刻意的亲热,“我给你带了份见面礼——白启山也在,他说想跟你聊聊灵泉的‘新规划’。”
林辰的拳头猛地攥紧,鹅卵石硌得掌心发麻。他想起刘长老的话“懂他们的规矩才能护根”,深吸一口气:“地址。”
茶馆的包厢里弥漫着劣质香水味。赵坤坐在主位,白启山缩在角落,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看见林辰进来,眼神躲闪了一下。桌上摆着个精致的礼盒,赵坤推过来:“最新款的无人机,拍风筝视频专用,算是我给你的入学贺礼。”
林辰没碰礼盒:“说吧,找我做什么。”
“爽快!”赵坤拍了拍手,“我知道你护着灵泉,其实咱们可以合作——你以‘灵泉守护者’的身份签约我公司,我包装你成‘非遗顶流’,灵泉开发的收益分你三成,怎么样?”
白启山忽然开口,声音发颤:“林辰,赵总说……说能让灵泉的名气传到全国,到时候村里人都能富起来……”
“富起来?”林辰盯着他,“用填了泉眼盖游乐场的方式?用卖罐装泉水掏空灵脉的方式?白启山,你小时候在泉边玩水,刘爷爷给你编的竹蜻蜓,是用游乐场的塑料做的吗?”
白启山的脸瞬间涨红,低下头不敢说话。赵坤的脸色沉了:“林辰,别给脸不要脸。我查过你的资料,你家就你一个人,灵泉那破地方能给你什么?跟着我,半年内让你上热搜、接代言,成为真正的顶流!”
“顶流?”林辰笑了,拿起桌上的茶壶,往自己杯里倒了杯凉白开,“我要的不是这个。”他站起身,“灵泉的事,别再打主意。至于白启山,”他看了眼角落里的人,“你欠村里的,不是钱能还的。”
刚走到包厢门口,赵坤忽然阴恻恻地说:“听说你们学院要跟文旅部合作搞非遗展演?我倒是想看看,没有资源,你的风筝能不能飞进人民大会堂。”
林辰脚步没停,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回到宿舍时,张默正对着电脑叹气:“非遗展演的名单下来了,咱们学院只有两个名额,都内定给关系户了。”
王子豪嗤笑:“就你还想上?那可是露脸的机会,多少人盯着呢。”
林辰没说话,从包里拿出篾刀和竹片——是他来之前特意削的,带着灵泉的水汽。他坐在书桌前,开始削凤首的轮廓,竹屑簌簌落在地上,像灵泉边的碎雪。
张默凑过来看:“你还真打算用风筝参加展演?别傻了,那些评委只认名气。”
“不认也没关系。”林辰的刀很稳,凤首的弧度渐渐清晰,“我只想让他们看看,灵泉的风筝,能飞多高。”
深夜的宿舍很静,只有他削竹篾的声音。窗外的霓虹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凤骨上投下晃动的光。他想起柳清颜替他叠风筝时的样子,想起刘长老的烟杆,想起灵泉叮咚的水声。
他知道,赵坤说的是实话,没有资源,他的风筝连展演的门槛都摸不到。但他偏要试试——不是为了成为赵坤口中的“顶流”,而是为了让那些藏在高楼里的人知道,山野里的风筝,也有直上云霄的骨气。
竹篾在他手里渐渐成型,凤颈的弧度藏着灵泉流水的韧,翅尖的角度带着晒谷场风的劲。他忽然明白,所谓顶流,从不是靠别人捧出来的,而是像这风筝,得自己有风骨,才能扛住风,飞得稳。
窗外的月光爬上竹架,照在初具雏形的凤凰骨架上,像给青灰色的竹骨镀了层银。林辰的刀停了停,指尖抚过凤首的纹路,忽然笑了——赵坤说得对,他是没资源,但他有灵泉给的底气,有手里的刀,和一颗不肯认输的心。
展演的舞台很远,但他的风筝,不怕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