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漪和萧承和一起潜入王九家的后屋,在灶房旁发现一间用简易茅草搭起来的破旧茅屋。
“去那边看看”
“好……”林清漪依言跟上
‘吱呀——’
茅屋的破烂木门被萧承和用剑顶开,月光洒进屋内照亮了躺在木榻上的人。
“有人……”
林清漪压低声音,将手中的火伐点亮往屋内探看去,火光映照在躺在木榻上的人的脸。
骨瘦如柴面色蜡黄,眼角,嘴边还泛着不正常的黑。
萧承和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在黑暗中扫视着这间简陋得几乎无法转身的茅屋:泥土地面凹凸不平,一张破桌、一个瘸腿凳子,便是全部家当。
唯一的窗户被木板钉死,只留下几道缝隙透入微弱的光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草药、汗水和淡淡腐败气息的沉闷味道。
林清漪与萧承和几乎是同时将眉头蹙起,她先是缓步走向木榻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火伐靠近那男人的脸上。
“应该就是他了”
“抓紧时间检查”
林清漪没有在多言,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素色布包中取出一方干净的素白丝帕,小心地覆在自己的手上。
她动作轻柔而稳定,先是借着火光仔细观察着男子的面色——蜡黄中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起皮,呼吸微弱而急促。
接着,她将盖在男子手臂上的被子再轻轻掀开一些,露出了更多触目惊心的红斑。
那红斑绝非寻常。
它们大片大片地分布在手臂、肩颈和隐约可见的胸膛上,颜色是深红近紫,边缘肿胀隆起,像被滚烫的烙铁灼伤过,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有活物在皮肤下蠕动的饱满感。
红斑区域的皮肤绷得极紧,亮得吓人,表面甚至能看到细密的、如同蛛网般扩张的暗红色血管。
在靠近中央的位置,有些红斑表面已经出现了细小的水泡和破溃,渗出少量浑浊的黄水。
林清漪伸出覆着丝帕的手指,极其谨慎地、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其中一块红斑的边缘。
“嘶……” 昏迷中的大牛似乎感觉到了刺激,发出一声痛苦而模糊的呻吟,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
林清漪立刻缩回手,眼神变得无比凝重。她又凑近了些,仔细嗅了嗅那破溃处渗出的液体气味——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腥气夹杂着若有似无的腐败甜味钻入鼻腔。
“如何?”萧承和压低嗓音询问
“他这病绝非寻常的风疹热毒,如果没错应该就是了,只是我没想到居然会这么严重”
“有把握吗?”
“还没确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是目前如果按他这个症状的话是不难治的,至少我有把握”
微弱的光线林清漪看不清萧承和的面前,只能看到他的头轻点了一下,下颚紧绷着
“先撤”
“好”
“周铎!”二人来到前屋,萧承和低声叫了周铎的名字,四人默默的撤离
——
月色清冷,却竟如流水一般泼洒下来,漫漶在蜿蜒的乡间小道上。
小径仿佛被浸染成一张铺开的宣纸,上面浮动着树影的墨痕,在无声中缓缓游移。
疏疏落落的人影四个,前后错落,静静浮行于月光的清波之中。
“怎么样?你们有发现吗?”
刚走离王九家不远,谢霜回便迫不及待的询问,说着他还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布巾包裹好的东西递到林清漪面前
“这个是我们在距离王九家院内不远处发现的”
林清漪伸手接过将布巾打开,里面的药渣暴露出来的一瞬间,腥臭气味直冲林清漪脑门,她下意识的将这堆放在丝绸布巾上的药渣拿远
“好刺鼻!”林清漪一手捏着鼻子眼睛看向另一只手里的药渣,又看向谢霜回
周铎原本跟在萧承和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林清漪的身边一手将她手中的布巾拿起,另一只手依旧稳稳的握着刀柄
“这是我们在王九家院内捡起来的,不止是院内,他家的茶壶里也有”
“原本我想着可能是茶叶但,奈何味道太刺鼻了,我们俩想着王九他口味也不可能这么重,后来我们又去看了看他们常用的水壶,发现都没有这种药渣所以就带回来了”
谢霜回在一旁补充道,“不过除了这个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我们去后屋查看,发现那大牛的手臂与脚踝处确实有明显的红斑,尤其胸口处的红斑最为严重已经出现了细小的水泡和破溃了。”
林清漪接上谢霜回的话头,语气略带凝重
“这药渣或许会和染坊的药渣有关联”萧承和沉声开口
“你是说血蝎藤?”
谢霜回立马就想到了染坊里的那些,“虽然不是一类,但味道同样刺鼻,而且熬出后都呈暗红色,有可能是放在一起熬制的”
周铎:“但王九家只有这一类”
林清漪抿了抿唇似是忽然想到什么冷声道:
“不说这些村民,就王九一家来说,这种药市面上不常用,就算有价格也让普通老百姓望而却步,他们能轻易弄来指定有点途径,说不定这王九或者王大娘就是突破口”
谢霜回眉头轻挑,语气随意,
“去一趟县令府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萧承和闻言侧眸看去,不语
——
“哎,我们就这么走了?不给那老伯说一声?”
谢霜回边跟在周铎身后,边问着
周铎无奈的看向他嘴唇张了张,想了想还是算了
……
安平城 · 正午
烈日当空,将青石板路晒得发白,蒸腾起一层若有似无的暑气。
安平城的主街依旧喧嚣鼎沸,一如三日前萧承和一行人初抵之时。商贩们卖力地吆喝着,瓜果的鲜甜、熟食的油腻、汗水的咸腥混合在燥热的空气里,构成了一幅充满烟火气却也略显窒息的市井画卷。
茶楼雅间内,窗扉半开,总算隔绝了几分街头的喧闹。
临窗的位置,林清漪凭栏而立,素手捧着一盏清茶。袅袅茶烟自青瓷杯中升起,在她清丽沉静的面容前氤氲片刻,旋即被窗外的热风吹散。
她的目光穿透氤氲的热气,牢牢锁定在不远处的县令府衙。那朱漆大门紧闭,门前冷落异常,两只石狮子在刺目的阳光下晒得有些发白,巨大的阴影投在空荡荡的石阶上,像两滩凝固的墨迹。
与周遭街市的喧闹相比,这官衙的寂静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和压抑,仿佛烈日下的冰窖。
雅间中央的方桌旁,萧承和端坐如松。他双目微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似是闭目养神。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边缘,杯中碧绿的茶汤只剩下浅浅一层。
他整个人沉静如水,仿佛外界的喧嚣与窗前的凝望都与他无关,只有偶尔指尖在杯沿轻微的滑动,泄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思虑。他在等,等周铎带回的消息。
谢霜回坐在萧承和斜对面,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他面前的茶点几乎没动,只是把玩着一颗花生米,目光在沉静的萧承和与专注窗外的林清漪之间来回逡巡。
雅间里的安静让他有些不自在,他几次想开口打破这沉默。
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清漪身上时——她纤细的背影在明亮的光线中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专注的神情仿佛与窗外的世界融为一体,只有手中茶杯的热气证明着她的存在——谢霜回心中那点想闲聊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身体微微前倾,正想找个由头开口,比如问问她对那冷清衙门的看法,或是她有没有尝过这安平城的茶点,却见林清漪的眉头似乎因看到什么而极细微地蹙了一下。
谢霜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挠了挠头,最终还是没出声,只是拿起自己的茶杯,学着萧承和的样子喝了一口,心想着周铎何时回来,他可想他这个好大哥了
窗外的叫卖声、车轮声、孩童嬉闹声隐隐传来,更衬得雅间内三人各怀心事的静默。
空气里弥漫着清茶的微涩和等待的焦灼,只待周铎的脚步踏破这份短暂的,‘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