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鳍号像一头濒死的巨兽，在星云中无声漂浮。
船体表面的破损处凝结着冰晶，那是泄漏的冷却液在真空中迅速冻结形成的。内部，应急照明灯提供着仅有的昏暗光源，空气循环系统发出苟延残喘的嘶嘶声。
秦政坐在医疗舱里，看着沉睡的小雨。女孩额头上的叶子印记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呼吸平稳，但生命体征监测显示她的基因活跃度是正常人的三百倍——那是“完美原始基因”彻底觉醒的征兆。
艾拉在一旁操作医疗仪器，眉头紧锁。
“她的细胞分裂速度加快了，但染色体端粒没有缩短...反而在自我修复。这违背了所有已知的生物学规律。”科学家低声说，“就好像...她的基因里内置了某种‘不朽程序’，可以无限次分裂而不老化。”
“副作用呢？”秦政问。
“暂时没有发现。但能量消耗巨大，她需要比平时多五倍的食物和营养供应。而且...”艾拉调出一张脑波图，“她的梦境活动异常活跃，REm睡眠期占比达到百分之八十。我怀疑，她正在无意识中处理那些从协议低语中接收到的信息。”
换句话说，小雨的大脑正在消化那些来自无数文明的痛苦记忆。
秦政握紧妹妹的手。那只手很小，很凉，但握在掌心时，能感觉到一种温暖而坚韧的力量。
“她会没事的。”他像是在对艾拉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希望如此。”艾拉叹了口气，转向秦政，“倒是你，该处理伤口了。肋骨骨折三处，内脏出血，多处软组织挫伤...你刚才居然还能站着指挥，简直是医学奇迹。”
“习惯了。”秦政扯了扯嘴角，牵扯到脸上的伤，疼得他吸了口冷气。
处理伤口的过程漫长而痛苦。没有麻醉剂——医疗舱的药品储备在刚才的震荡中损毁了七成。艾拉只能用手动方式给他接骨、缝合、包扎。
秦政全程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额头的冷汗浸湿了头发。
“好了。”半小时后，艾拉剪断缝合线，“但你这只是权宜之计。以你的伤势，至少需要两周静养才能恢复行动能力。可我们现在...”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现在的处境，别说两周，两天都未必有。
船体破损，动力瘫痪，位置不明，还有随时可能追来的敌人。
秦政慢慢坐起身，感受着体内那股新生的淡绿色能量。它正在缓慢流转，所过之处，伤口的疼痛会减轻一些，细胞的修复速度也在加快。
但还不够。
他需要更强的力量，需要更快的恢复速度，需要...突破。
“艾拉，船上的能量储备还剩多少？”
“百分之三十二。但大部分要维持生命系统和基础维生。如果用来给你治疗...”
“不是治疗。”秦政打断她，“是突破。”
艾拉愣住了：“突破？现在？在这种状态下？”
“正因为是这种状态。”秦政看向医疗舱的观察窗，窗外是永恒的星空，“绝境才能激发最大的潜力。而且...”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淡绿色的生命能量和淡金色的混沌能量同时浮现，在掌心上方旋转、交融，形成一团灰蒙蒙的、但蕴含着惊人波动的能量球。
“小雨给我的抗性，加上我自己的混沌能量，已经达到了临界点。我能感觉到，超凡阶中级的那层屏障，已经薄得像纸一样了。”
艾拉盯着那团能量球，眼神从担忧变成震惊，最后变成某种科学家的狂热。
“这是...新的能量形态！既不是纯粹的生命能量，也不是纯粹的混沌能量，而是两者的‘中间态’！秦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在创造一条全新的进化路径！如果能够稳定下来——”
“那就帮我稳定它。”秦政收起能量球，“我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还有...所有剩余的能量储备。”
“所有？那船怎么办？”
“如果我不能突破，等追兵来了，船一样保不住。”秦政冷静得近乎残酷，“这是一场赌注。要么我突破成功，我们有一线生机；要么失败，大家一起死。”
艾拉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然后她重重地点头。
“好。我去和其他人商量。”
十分钟后，团队在舰桥集合。
情况比秦政想象的更糟。
“引擎彻底报废，想修需要专业船坞和至少一周时间。”堡垒的机械声带着罕见的挫败感，“武器系统还剩两门近防炮能用，但弹药只够三轮齐射。护盾发生器...已经成废铁了。”
“导航系统一片空白。”线虫抓着自己的头发，“这片星云的辐射干扰太强了，我连三米外的信号都收不到。我们就像掉进墨水瓶里的蚂蚁，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
“食物和水还能撑五天，如果严格配给的话。”莎莉靠在控制台旁，“但氧气是个大问题——循环系统有裂缝，每小时泄漏百分之三。最多三十小时，我们就要开始窒息了。”
绝境中的绝境。
所有人都看向秦政。
“所以，”莎莉说，“你要赌一把？”
“对。”
“成功率？”
“不知道。”秦政诚实地说，“可能百分之十，可能百分之一。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舰桥陷入沉默。只有破损线路的噼啪声和空气泄漏的嘶嘶声在回响。
然后，堡垒第一个开口：“我相信老大。”
线虫苦笑：“妈的，死就死吧。反正这样耗下去也是死，不如赌一把。”
莎莉叹了口气，但眼神坚定：“需要我做什么？”
秦政看向艾拉。科学家已经在快速计算：“突破需要稳定的能量供应和环境隔离。医疗舱的维生系统可以改造为能量灌注装置，但需要有人监控数据，随时调整。另外...”
她看向小雨：“突破过程中可能会产生强烈的能量波动，需要有人保护小雨和其他人不受影响。我建议把医疗舱隔离起来，其他人去相对安全的引擎室避难。”
“我来监控数据。”艾拉说，“我对能量流动最熟悉。”
“我保护小雨。”莎莉拔出脉冲步枪，“虽然只剩几发弹药，但够用了。”
堡垒和线虫对视一眼：“我们去引擎室，看看能不能在死前修好点什么。”
计划敲定。团队开始行动。
医疗舱被改造成了临时的突破室。艾拉拆除了不必要的设备，把维生系统的能量导管连接到秦政身上。小雨的病床被推到角落，用应急隔离板围起来。
“过程会很痛苦。”艾拉最后检查了一遍设备，“我要把船体剩余能量的百分之八十直接注入你体内，强行冲开瓶颈。你的身体会在能量冲击下不断破损又修复，一旦修复速度跟不上破损速度...”
“我就会炸成碎片。”秦政平静地接话，“我知道。”
他躺到手术台上，艾拉把能量导管刺入他的颈动脉和脊椎。冰冷的液体开始注入，那是高度浓缩的能量液。
剧痛瞬间袭来。
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铁钎捅进血管，像有电锯在锯开骨头。秦政咬紧牙关，全身肌肉绷紧，青筋暴起。
【检测到高浓度能量注入...】
【生命等级瓶颈开始松动...】
【警告：身体承受能力已达极限...】
系统的提示在剧痛中显得遥远而模糊。秦政的意识开始涣散，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
贫民窟的暴雨夜，父母离开的背影。
小雨在病床上咳嗽，瘦弱的手抓着他的手指。
老铁第一次启动时，那句“守护协议激活”。
零号自爆前，那解脱的微笑。
还有...无数被协议毁灭的文明，那些在低语中尖叫的灵魂。
不。
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答应过要保护小雨，答应过要找到父母留下的真相，答应过要毁掉那个该死的协议。
“系统...”秦政在意识深处嘶吼，“启动混沌熔炉！全力运转！”
【混沌熔炉激活...能量转化效率最大化...】
【检测到生命能量（淡绿）注入...开始融合...】
【新能量形态命名：生灭之息（初级）】
灰蒙蒙的能量从秦政体内爆发出来。它不像混沌能量那样狂暴，也不像生命能量那样温和，而是一种...包容万物的“灰色”。
能量所及之处，破损的血管开始修复，断裂的骨骼开始接合，坏死的细胞被分解、重组。但同时，健康的组织也在被分解，然后以更优化的结构重建。
破而后立。
秦政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锻炉，身体就是那块被反复捶打的铁坯。每一次破碎都更彻底，每一次重组都更坚韧。
时间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分钟，可能是一小时，也可能是一整天。
终于，在某个临界点，他听到体内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像蛋壳破裂，像枷锁断裂。
瓶颈，破了。
【突破成功】
【生命等级提升：超凡阶（中级）】
【能量容量提升：+300%】
【身体强度提升：+200%】
【获得新特性：秩序侵蚀抗性（中级）、能量吸收效率+50%】
【混沌熔炉进化：解锁“器官协同网络”功能】
海量的信息涌入脑海。秦政感觉自己的感知被无限放大，他能“看”到医疗舱里每一个原子的振动，能“听”到船体金属的疲劳呻吟，能“感觉”到星云中能量流动的轨迹。
这就是...超凡阶中级的力量。
但突破还没结束。
系统继续弹出提示：
【检测到可用材料：星尘结晶（3单位）、虚空之血（微量，从维度裂隙中残留）】
【检测到新器官合成蓝图：星云肺】
【是否开始合成？】
“合成。”
【合成开始...预计耗时：27分钟...】
秦政感到胸腔内部开始重组。肺部细胞被分解，然后在星尘结晶和虚空之血的引导下，按照某种优化过的基因蓝图重新构建。
这个过程比突破本身更痛苦。因为这是在活体状态下改造器官，每一个细胞的死亡和新生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但他扛住了。
二十七分钟后，合成完成。
【星云肺（基础）合成成功】
【功能：可在真空、毒气、水下等极端环境自主转化能量维持生命；大幅提升能量吸收效率（+80%）；微弱感知宇宙能量流动】
【当前状态：已融合】
秦政深吸一口气——这是全新的体验。空气进入肺部后，被迅速分解为最基础的能量粒子，其中有益的部分被吸收，有害的部分被隔离、转化。他甚至能通过呼吸，隐约感觉到周围环境中的能量浓度分布。
这还不是全部。
系统再次弹出提示：
【检测到可用材料：活性星髓（1罐）】
【检测到可优化器官：潜影变色龙皮肤、疾风之足、蝮蛇红外感官】
【是否开始优化？】
“优化潜影变色龙皮肤和疾风之足。”
【优化开始...】
这一次的改造相对温和。活性星髓是一种特殊的生物质，它能促进细胞活性和结构优化，但不会引起剧烈痛苦。
秦政感觉皮肤表面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痒得钻心。同时腿部肌肉和经络在重新排列，以适应更高的爆发力和更精细的控制力。
十分钟后，优化完成。
【潜影变色龙皮肤 → 星影皮肤（优化完成）】
【新增特性：能量折射（可偏折低能量级光束武器）；光学迷彩持续时间延长300%】
【疾风之足 → 虚空步足（优化完成）】
【新增特性：短距离内可踏空而行；在零重力环境机动性大幅提升】
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盈全身。
秦政缓缓坐起身。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连疤痕都没留下。皮肤表面隐隐有星光的纹路流动，那是星影皮肤的特性。
他看向自己的手，握拳。空气在掌心被捏爆，发出轻微的爆鸣声。
“成...成功了？”艾拉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秦政点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于是开口：“成功了。我现在感觉...很好。”
岂止是很好。他感觉自己能一拳打穿飞船的装甲板，能在真空中以音速奔跑，能仅凭皮肤就偏折小口径的能量武器。
这就是超凡阶中级的力量。
这就是...神骸器官系统真正的潜力。
“其他人呢？”秦政问。
“都在引擎室，暂时安全。小雨还在睡，生命体征稳定。”艾拉顿了一下，“但有个问题...刚才你突破时爆发的能量波动，可能被什么东西捕捉到了。”
秦政心中一凛：“什么东西？”
“不清楚。但传感器在能量波动峰值时，检测到这片星云深处有...回应。就像回声，或者共鸣。”
共鸣？在这片荒芜的星云里？
秦政有种不祥的预感。
“让所有人保持警惕。我这就过去。”
他拔掉身上的能量导管，跳下手术台。动作轻盈得像羽毛，但每一步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走出医疗舱的瞬间，秦政突然停下。
他“感觉”到了。
不是用眼睛看，不是用耳朵听，而是用新获得的“宇宙能量流动感知”能力。
在星云深处，距离他们大约五百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生命反应。
不，不是生命。是某种类似生命，但更加冰冷、更加有序的东西。
它在沉睡。
但刚才秦政突破的能量波动，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让它...动了一下。
“艾拉，”秦政低声说，“启动所有还能用的传感器，扫描正前方五百公里，深度...三千公里。”
“扫描？为什么？那里什么都没有啊，只有更浓的星云——”
“执行命令。”
几秒后，传感器数据传回舰桥。艾拉倒抽一口冷气。
“我的天...那是什么？”
屏幕上，原本显示为“空白”的区域，现在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是一个...生物。
或者说，生物形态的造物。
体长超过十公里，形态像放大了无数倍的鲸鱼，但表面覆盖着金属质感的甲壳。它静静地悬浮在星云中，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去千万年。
但秦政能感觉到，它体内有微弱但稳定的能量流动。
那是一种...秩序的能量流动。
“协议造物。”他喃喃道，“而且是...超巨型的。”
线虫的声音插进来：“老大！我查到了！帝国机密数据库里有过记载——‘星海巨兽计划’，创世纪公司在五十年前启动的生物兵器项目。他们试图培育能在宇宙空间中生存、具备毁灭舰队级战力的超级生物。但因为控制问题，项目被封存了...”
“看来有人把它重启了。”莎莉冷冷地说，“而且把它藏在了这里，作为...看门狗？”
看门狗。守着遗忘星海的入口。
秦政盯着屏幕上那个庞然大物。如果它苏醒，以灰鳍号现在的状态，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但反过来想...
如果它能被利用呢？
“艾拉，”秦政突然问，“你之前说过，完美原始基因具有‘生命共鸣’的能力，可以影响甚至控制其他生物，对吧？”
“理论上...是的。小雨之前无意识中治愈过受伤的动物，安抚过暴躁的变异生物。但那么大的东西...”艾拉的声音充满不确定，“需要的能量和精神强度是天文数字。小雨现在的状态，根本做不到。”
“如果加上我呢？”秦政说，“我刚获得的‘生灭之息’，同时具备生命和混沌的特性。如果我和小雨建立深度连接，把我们的能量融合...”
他脑中浮现出一个疯狂的计划。
“你想控制那个巨兽？！”线虫尖叫，“老大你疯了！那玩意儿一甩尾巴就能把我们拍成宇宙尘埃！”
“如果我们不这么做，等它自己醒了，或者被创世纪的人唤醒，我们一样是尘埃。”秦政冷静地分析，“但如果我们能控制它，哪怕只是暂时影响它，我们就有了一张王牌。一张足以在遗忘星海生存，甚至对抗追兵的王牌。”
沉默。
然后莎莉开口：“成功率？”
“不知道。但值得一试。”
“那就试。”女战士说，“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死，我们已经习惯了。”
堡垒：“我同意。”
线虫苦笑：“行吧行吧...跟了这么个疯狂的老大，我早就该有心理准备了。”
艾拉最后说：“我需要时间计算能量输出参数和连接方案。另外...小雨必须自愿配合，强制连接可能会对她造成永久性损伤。”
“我去和她说。”
秦政走向隔离区。小雨已经醒了，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哥。”她的声音很轻，“你变强了。”
“你感觉到了？”
“嗯。”小雨点头，“就像...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盏很温暖、很强大的灯。”
秦政坐到床边，握住妹妹的手。他把刚才的计划简单说了一遍。
“所以...你想和我一起，去碰触那个大家伙？”小雨问。
“对。但这很危险，可能会伤到你。如果你不愿意——”
“我愿意。”小雨打断他，眼神清澈而坚定，“只要能帮到哥哥，只要能保护大家，我什么都愿意做。”
秦政感到喉头有些发堵。他抱了抱妹妹，然后松开。
“那我们就开始准备。”
半小时后，一切就绪。
医疗舱被改造成了临时的连接室。秦政和小雨面对面坐着，双手相握。艾拉在他们周围布置了能量导流阵列，线虫监控着所有数据，莎莉和堡垒在门外警戒。
“连接会在三秒后开始。”艾拉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记住，不要抵抗能量的流动，要像河流一样引导它。如果感到任何不适，立刻断开连接。”
秦政点头，看向小雨：“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三、二、一...开始！”
能量导流阵列亮起。淡绿色的生命能量和灰色的生灭之息从两人体内涌出，在双手相握处融合，形成一种全新的、翡翠色的能量流。
这股能量顺着导流阵列被放大、引导，像一道无形的桥梁，延伸向星云深处的巨兽。
五百公里的距离，在能量层面只是一瞬间。
翡翠色的能量触碰到巨兽表皮的瞬间，秦政和小雨同时颤抖。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就像突然被扔进深海，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和压力。巨兽的意识（如果那能算意识的话）庞大而冰冷，像一台生锈但仍在运作的机器，重复着某个简单的指令：
“守护...清理...净化...”
协议的控制程序。
小雨的脸色瞬间苍白。巨兽意识中的秩序侵蚀强度，远超她之前接触过的任何东西。那些低语和尖叫，像海啸一样冲击着她的精神。
“哥...好重...”她的声音在颤抖。
“撑住。”秦政咬紧牙关，将自己的能量更多输送给妹妹，“我们不是要对抗它，而是要...理解它。”
他引导着翡翠色的能量，像细丝一样渗入巨兽的意识深处。那里有无数道“枷锁”——协议植入的控制程序，像锁链一样束缚着这个庞大生命的本能。
而在枷锁的最深处，秦政“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反抗。
那是巨兽残存的生物本能，被囚禁了五十年的痛苦和不甘，对自由的渴望。
就是这里。
“小雨，把我们的能量聚焦在这里。”秦政在意识中说，“不是破坏枷锁，而是...给它一个选择。”
翡翠色的能量像温暖的阳光，照进枷锁深处的黑暗。
巨兽的意识出现了波动。
那个冰冷的、重复的指令，第一次出现了“杂音”。
“守护...清理...净化...痛...自由...想...”
它记得痛苦。记得被改造时的撕裂感，记得被囚禁在星云中的孤独，记得对星海的渴望。
小雨的眼泪流下来。她感受到了巨兽的悲伤。
“它好可怜...”她在意识中哭泣。
“那就给它自由。”秦政说，“但不是现在。我们和它做个交易——我们帮它暂时屏蔽协议的控制，让它获得短时间的‘清醒’。而它，要帮我们离开这里，进入遗忘星海深处。”
交易。不是控制，是合作。
翡翠色的能量开始编织一个临时的“保护层”，覆盖在协议枷锁表面。这个保护层无法破坏枷锁，但可以暂时隔绝协议的命令信号，让巨兽恢复一部分自主意识。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十分钟。
当保护层完成的瞬间，星云深处的巨兽...动了。
不是剧烈的动作，只是眼皮（如果那能算眼皮）微微抬起。两颗像小型恒星那么大的眼睛，在星云中缓缓睁开。
金色的眼睛。
没有瞳孔，只有纯粹的、燃烧的金色光芒。
它看向灰鳍号的方向。
秦政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威压，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差距。即使他已经突破到超凡阶中级，在这头星海巨兽面前，仍然渺小得像尘埃。
但他没有退缩。他通过能量连接，向巨兽传递信息：
“交易。自由。选择。”
巨兽沉默（或者说，思考）了大约三十秒。
然后，一个低沉、缓慢、像行星运转般宏大的声音，直接在秦政和小雨的脑海中响起：
“交易...接受...短暂的自由...好过永恒的囚禁...”
“带你们...进入星海...深处...”
“但警告...深处...有光...会吞噬...”
又是这个警告。
“光是什么？”秦政问。
“不知道...只感觉到...危险...死亡...”
“现在...抓紧...”
巨兽的身体开始移动。十公里长的庞大身躯在星云中缓缓转身，搅动起能量湍流。灰鳍号像狂风中的落叶，被湍流卷起，抛向巨兽的背部。
“所有人！固定好自己！”秦政在通讯频道大吼。
船体剧烈震荡，金属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巨兽的动作很小心——它用能量场包裹住灰鳍号，避免直接接触造成损伤。
三十秒后，灰鳍号稳稳“降落”在巨兽背部的一个凹陷处。那里足够大，可以容纳整艘飞船。
巨兽开始游动。
不是用肢体，而是用某种空间操纵能力。它周围的星云开始流动，像被无形的力量推开。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达到了亚光速巡航。
舷窗外，星辰拉成长长的光带。
他们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驶向遗忘星海深处。
舰桥上，所有人看着这一幕，久久无言。
“我们...”线虫咽了口唾沫，“我们真的...骑在一头星海巨兽背上？”
“看来是的。”莎莉靠在墙上，难得露出笑容，“这趟旅程，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堡垒默默检查武器：“弹药还是不够。”
艾拉则埋头记录数据：“不可思议...生物体的空间操纵能力...这违背了现有的物理学...”
秦政抱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小雨，看向舷窗外飞逝的星空。
他们活下来了。
而且，有了一张谁也无法预料到的王牌。
但巨兽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
“深处...有光...会吞噬...”
那到底是什么？
秦政不知道。
但他知道，无论前方是什么，他都必须去面对。
因为这是通往真相，通往父母留下的答案，通往终结这场无尽追捕的唯一道路。
他轻轻擦去小雨脸上的泪痕，低声说：
“睡吧。哥哥在。”
“接下来的路...我们一起走。”
灰鳍号，或者说，搭载着灰鳍号的星海巨兽，消失在星云深处。
而在他们后方，三艘帝国战舰终于追到这片星域。
军官看着传感器上残留的能量轨迹，脸色铁青。
“目标...消失了。而且检测到‘星海巨兽’级生物兵器的活动迹象。他们怎么可能——”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通讯频道里，响起了一个冰冷、非人的声音：
“实验体G-01，确认存活，并取得意外进化。”
“启动‘捕神’协议最终阶段。”
“释放...‘弑神者’单位。”
屏幕上，一个红色的光点正在从帝国腹地跃迁而来。
光点代号：该隐-零式。
猎杀，进入了最后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