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宏集团顶楼会议室的空气像灌了铅,红木长桌两端的人影绷成拉满的弓。大股东赵总把股价走势图“啪”地拍在桌心,图表上的绿色曲线像条毒蛇,从“千亿市值”一路坠到“五百八十亿”,纸页边缘被他攥得发皱:“林正宏!三个月跌掉四百亿,你说!这烂摊子怎么收拾?”
林正宏的指尖按在图表的“技术泄露日”标记上,指甲掐出白痕。他没看赵总,抓起桌上的咖啡杯,往地上一砸,陶瓷碎片溅到周围股东的裤脚:“收拾?我现在就把城西写字楼卖了,填股价的窟窿!再不行,我把私人别墅也挂出去!”
“卖楼?卖别墅?”赵总冷笑一声,从公文包掏出一份《股权转让意向书》,往林正宏面前推,“你那点资产不够塞牙缝!现在鼎盛集团愿意溢价10%收购我们的股份,我已经联合五个小股东签了字,就差你这个大股东了——签了字,你还能落个十亿现金,不然等集团破产,你一分都拿不到!”
周围的股东纷纷附和,有人把笔塞进林正宏手里:“林总,签了吧!鼎盛是大公司,跟着他们有肉吃!”有人拍着他的肩膀:“别硬撑了,技术没了,客户跑了,你拿什么翻身?”
林正宏攥紧笔,笔尖对着“股权转让”四个字,却迟迟没落下。他突然想起晓冉塞在他口袋里的画室宣传册,指尖下意识摸向西装内袋——宣传册还在,封面被体温焐得温热,上面“清溪镇”三个字格外扎眼。
“我不签!”他猛地把笔往桌上一摔,笔杆断成两截,“正宏集团是我打拼二十年的心血,不是你们用来换钱的筹码!”他抓起桌上的技术笔记,往股东们面前一扔,“老吴的笔记还在,里面有固态电池的备用方案,只要给我三个月,我就能把技术追回来!”
赵总捡起笔记,翻了两页就扔回地上:“备用方案?谁信你?鼎盛的技术已经量产了,你三个月能赶上?林正宏,别自欺欺人了!”他突然站起来,伸手去抢林正宏面前的股东名册,“今天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我们已经联系了董事会,明天就投票换cEo!”
林正宏抬手挡住赵总的手,两人的手腕撞在一起,发出闷响。张启明突然撞门进来,手里攥着手机,脸色惨白:“林总!不好了!鼎盛集团……鼎盛集团刚才发公告,说要以‘一元股价’收购我们的流通股,还说……说您‘涉嫌技术盗窃’,已经向警方报案了!”
“一元股价?报案?”林正宏的手猛地松开,赵总趁机抢过股东名册,在“同意换cEo”处签下名字。其他股东也跟着签,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像在割林正宏的耳朵。
他跌坐在椅子上,看着股东们陆续离开,会议室里只剩他和张启明。张启明捡起地上的技术笔记,小声说:“林总,要不……我们先躲躲?警方要是真来调查……”
“躲什么?”林正宏抓起手机,屏幕上弹出苏婉的消息:“晓冉在清溪镇的画室被房东刁难,说‘外地人租屋要加五万押金’,晓冉不肯,房东就把她的画扔在雨里,你能不能……”
林正宏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打字:“我给晓冉转十万,让她直接换个好点的画室。”发送成功后,他松了口气,却看到苏婉秒回:“林正宏,你除了转钱还会做什么?晓冉刚才打电话哭,说‘宁愿爸爸来骂我一顿,也不要他的钱’——她要的是你过来,帮她把画捡起来,不是你的十万块!”
手机“啪”地从林正宏手里滑到桌上,屏幕亮着苏婉的消息。他想起晓冉撕毁的入职函,想起宣传册上“光与影的对话”,突然站起来,抓起西装外套:“张启明,集团的事你先盯三天,我去趟清溪镇。”
“去清溪镇?”张启明愣住了,“可是警方随时可能来,股东们明天还要投票……”
“投票让他们投!警方来了让他们找赵总!”林正宏拉开会议室门,脚步顿了顿,回头看桌上的技术笔记,“把笔记收好,等我回来。”他大步下楼,皮鞋踩过大厅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是他第一次,把集团的烂摊子抛在身后。
车开在去清溪镇的路上,雨越下越大。林正宏打开晓冉的画室宣传册,里面夹着一张纸条,是晓冉写的:“爸,画室门口有棵老槐树,我在树上挂了盏小灯,你要是来,远远就能看到。”他握紧方向盘,油门踩得更狠,车窗外的雨幕中,城市的轮廓渐渐模糊。
三个小时后,车停在清溪镇的路口。林正宏撑着伞往巷子里走,果然看到一棵老槐树,树上挂着盏黄色的小灯,在雨里晃啊晃。树下,晓冉正蹲在地上捡画,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画纸被泡得发皱。房东站在旁边,抱着胳膊:“我说了,加五万押金,不然这画室你别想租!”
“我没有五万!”晓冉的声音带着哭腔,抓起一张泡烂的画,是《理想中的家》,画面上的台灯被雨水晕成了一团黄,“这画是我要参展的,你赔我!”
房东伸手去推晓冉,林正宏快步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发狠,手指攥得房东疼得咧嘴:“松手!我是她爸!押金我给,但你得把泡烂的画赔给她——这些画,比你那五万押金值钱十倍!”
“爸?”晓冉抬起头,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你怎么来了?”
房东看到林正宏的西装和手表,脸色变了变,挣脱手腕就走:“押金明天再说!”
林正宏没追,蹲下去帮晓冉捡画。他拿起那张泡烂的《理想中的家》,指尖拂过晕开的台灯:“对不起,爸来晚了。”
晓冉没说话,只是把一张没泡烂的画递给她——画的是清溪镇的老槐树,树上挂着小灯,树下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模糊的男人背影,旁边写着“等爸爸”。
林正宏的喉咙发紧,把画塞进怀里。雨还在下,老槐树上的小灯却亮着,昏黄的光透过雨丝,落在他和晓冉的身上。他突然觉得,这盏小灯,比他办公室里所有的水晶灯都亮。
“爸,你集团的事……不忙了吗?”晓冉小声问。
林正宏站起来,把伞往晓冉那边倾了倾:“再忙,也没有我女儿的画重要。”他掏出手机,给张启明发了条消息:“股东投票我不参加,告诉赵总,股份我不会卖,等我回去再解决——另外,把我私人账户里的钱,除了留够晓冉画室的装修费,剩下的都打给集团,先稳住员工工资。”
发送成功后,他把手机揣回兜里,看着晓冉:“走,爸帮你收拾画室,明天我们一起重新画参展的画。”
晓冉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两人并肩往画室走,老槐树上的小灯在雨里摇曳,像一束不会熄灭的微光,照亮了巷子里的路,也照亮了林正宏心里那块荒芜已久的地方。他知道,集团的危机还没解决,股东的逼宫、鼎盛的收购还在等着他,但此刻,他第一次觉得,那些曾经让他疯狂追逐的财富和权力,好像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