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宏集团总部楼下的广场上,三十多个投资者举着“退还血汗钱”的纸牌,围在旋转门旁。一个穿格子衫的男人冲在前头,手指着玻璃门里的保安,嗓子喊得嘶哑:“让林正宏出来!股价跌了40%,他躲着算什么本事!”
林正宏的车刚开到门口,就被人群堵了住。周明推开车门想挡,被格子衫男人一把推开:“别拦着!我们要找林正宏!”男人的拳头擦着林正宏的肩膀挥过去,打在车身上发出闷响。
“都冷静点!”林正宏攥紧西装下摆,往前跨了一步,声音压过嘈杂,“进会议室谈,我给所有人一个说法!”他的手背被推搡的人群刮到,火辣辣地疼,却没顾上揉——张启明刚发来微信,股价又跌了5%,再拖下去,集团可能要面临退市风险。
投资者涌进会议室,椅子不够,有人直接站在桌旁。林正宏抓起桌上的麦克风,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技术泄密我们已经报警,鼎盛集团的侵权诉讼也在准备中。现在,我个人拿出五个亿,成立维稳基金,补偿各位的损失!”
“五个亿?”格子衫男人冷笑一声,拍着桌子,“我们投进去的钱加起来有二十亿!你这是打发要饭的?”他身边的女人也跟着喊:“要么让我们撤资,要么把股价拉回来,不然我们就去证监会告你!”
林正宏的手指在麦克风上掐出红印。他看向张启明,张启明冲他摇头,嘴型比划着“撤资不可能,现金流不够”。“撤资不行,但我保证,三个月内股价回升到原位!”林正宏的声音发紧,“要是做不到,我把手里的股份稀释10%,分给各位!”
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又炸开锅。有人同意,有人骂得更凶。林正宏没再说话,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灌了一口,瓶盖捏得变形——他知道这是缓兵之计,三个月,他根本没把握。
就在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苏婉。他走到走廊接起,听筒里传来行李箱滚轮的声音:“我在别墅收拾东西,下午就搬出去。离婚协议我放在书房桌上,你签个字,我让律师联系你。”
“收拾东西?”林正宏的喉结动了动,“苏婉,别闹,钱我给你转过去,五千万够不够?不够再加!”
“林正宏!”苏婉的声音突然拔高,“你除了钱还会说什么?我要的是你陪我吃顿饭,不是五千万!我现在就搬,晓冉的画我带走,其他的……你留着吧。”
电话挂断了。林正宏攥着手机,指节泛白,转身就往停车场跑。周明喊着“投资者还没散”,他也没回头——他突然想起,苏婉要带走的,是晓冉小时候画的全家福,那幅画一直挂在卧室墙上,他从来没认真看过。
车开得飞快,闯了两个红灯,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到别墅时,苏婉正把一个纸箱放进出租车后备箱。林正宏冲过去,抓住纸箱的把手:“这里面是什么?放下!”
“是晓冉的画和我的衣服。”苏婉用力拽着纸箱,指甲在林正宏手背上掐出红印,“你放开!我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林正宏猛地把纸箱夺过来,摔在地上。画纸散出来,最上面是晓冉五岁画的全家福,他的脸被涂成了蓝色,旁边写着“爸爸总是不回家,像天空一样远”。“不就是离婚吗?钱我给你!”他抓起桌上的支票本,笔锋划过纸页,写下“五千万”,撕下来拍在苏婉面前,“够不够?不够我再写!”
苏婉看着支票,突然笑了,弯腰捡起地上的画,把支票撕成碎片,纸屑飘落在林正宏的皮鞋上:“林正宏,你以为钱能买一切?你买不回我等你回家的那些夜晚,买不回晓冉哭着问‘爸爸去哪了’的样子!”她把画塞进纸箱,拉开车门坐进去,“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了,你签不签都一样,律师会处理。”
出租车开走了,尾气吹起地上的支票碎片。林正宏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没写完的支票本,笔尖滴下墨水,落在他的西装裤上,晕开一小片黑。
手机又响了,是晓冉。他深吸一口气,接起:“晓冉,刚才是爸爸不好,你回国进集团,爸爸给你5%的股份……”
“爸,我不要股份。”晓冉的声音很平静,“我画室的地址找好了,就在艺术区,下个月开业,你要是有空……就来看看。”
“看画室?”林正宏的火气又上来,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差点摔下去,“我给你准备了副总裁的位置,你去开个破画室?晓冉,你能不能懂事点!”
“懂事?”晓冉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在你眼里,懂事就是进集团,就是赚很多钱对吗?可我不想像你一样,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我挂了,开业我会发请柬给你,来不来随你。”
电话挂了。林正宏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摔,屏幕撞在扶手上,裂开一道缝。他走到书房,看到桌上的离婚协议,苏婉的签名龙飞凤舞,旁边放着一枚他送给她的结婚戒指——钻石还闪着光,却显得格外刺眼。
“林总!”周明的电话又打进来,声音发颤,“不好了!研发部的五个核心工程师集体辞职,说是被鼎盛集团挖走了,他们还带走了未公开的实验数据!”
林正宏的手猛地砸在桌上,离婚协议被震得滑到地上。他蹲下去捡,手指碰到戒指,冰凉的金属硌得他手心疼。“鼎盛集团……”他咬着牙,抓起桌上的内部电话,“让法务部立刻起诉鼎盛,告他们恶意挖人、窃取商业机密!再联系猎头公司,三倍薪水把人给我挖回来!”
“林总,猎头公司说了,鼎盛给的是五倍薪水,还配房配车……”周明的声音越来越小。
林正宏挂了电话,走到窗边。窗外的夕阳把天空染成血色,楼下的车水马龙依旧,可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抓起桌上的威士忌,拧开瓶盖直接灌下去,辛辣的液体烧得喉咙发疼,却压不住心里的慌。
书房的门被推开,张启明拿着一份报告走进来,脚步放得很轻:“林总,这是最新的股价报告,已经跌到发行价了……还有,几个银行刚才打电话,说要提前收回贷款。”
林正宏没回头,把空酒瓶往地上一摔,玻璃碎片溅到张启明的脚边。“提前收回贷款?”他笑了,笑声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带着点说不出的绝望,“告诉他们,我林正宏还没倒!明天我就去融资,钱不是问题!”
张启明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他放下报告,轻轻带上门——书房里只剩下林正宏一个人,和满地的玻璃碎片、支票纸屑,还有那份躺在地上的离婚协议。
林正宏蹲下去,捡起地上的结婚戒指,放在掌心。戒指上的钻石反射着夕阳的光,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黑暗。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苏婉戴着这枚戒指,笑着说“我不要大钻戒,有你就好”。可现在,戒指还在,苏婉却走了,晓冉也不要他的钱了,连他引以为傲的公司,都摇摇欲坠。
他把戒指塞进西装内袋,抓起桌上的离婚协议,签上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的声,像是在为他这场荒唐的“成功”敲丧钟。
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接起,听筒里传来鼎盛集团总裁的声音,带着戏谑:“林总,听说你最近不太顺?要不,把新能源项目卖给我,我帮你渡过难关?”
林正宏攥紧手机,指节泛白,一字一句地说:“想收购我的项目?做梦!”
“那就等着破产吧。”对方挂了电话。
林正宏举着手机,愣了几秒,突然把手机往墙上一砸。屏幕彻底碎了,零件散落一地。他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到地上,头抵着膝盖。整个别墅里,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夜色。
他以为钱能解决一切,以为成功就是赚更多的钱,可现在才发现,他用金钱筑起的帝国,在家庭和信任的崩塌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而他,就被困在这纸糊的帝国里,看不见一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