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执事并指如剑,那道黑色剑气甫一出现,周围的空气便发出被撕裂的尖啸。剑气凝练如实质,不过尺许长短,却仿佛吸纳了周遭所有的光线,只剩下最纯粹的死亡与寂灭。它锁定了林枫的眉心,速度快到超越了思维,这是灵锁境高手毫无保留的必杀一击,意图将林枫的肉身连同魂魄一并湮灭。
剑气未至,那森寒的意蕴已刺得林枫眉心剧痛,神魂仿佛都要被冻结。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过他,如同万丈深渊就在脚下,只差一步便会坠落。
然而,也正是在这生死一线的极致压迫下,林枫体内那早已布满裂痕、剧烈震颤的血脉灵锁,达到了共鸣的顶点!外在的死亡威胁与内在的冲破渴望,在这一刻形成了奇妙的共振。福至心灵般,林枫想起了古老相传的一句话:“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亦十有三。人之生,动之死地,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
寻常人贪生畏死,执着于“生”,反而容易陷入“死地”。而此刻,自己岂不正是陷入了绝对的“死地”?若一味恐惧挣扎,便是那“动之死地”的十有三。但若能勘破这层对死亡的畏惧,或许……
电光石火间,林枫心中一片澄明。他不再去想着如何“活”,而是将全部的心神,连同对死亡的感悟,都投入到了体内那道轰鸣的灵锁之上。他将这外界的绝杀剑气,也视作了一种“资粮”,一种锤炼!
“不垢不净,不生不灭。”生死之间,或许本无绝对的界限。这锁链锁住的是血脉,又何尝不是锁住了对生死、对力量的分别心?
“轰——!”
内在的冲击与外在的死亡刺激如同两柄巨锤,同时砸在了那已不堪重负的灵锁之上。这一次,不再是裂纹蔓延,而是清晰的、如同琉璃破碎般的脆响,自灵魂深处传来!
“咔嚓!”
第一道血脉灵锁,应声而碎!
就在灵锁破碎的刹那,林枫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也随着那锁链一同“碎”开了。并非肉身的崩解,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界限被打破的体验。仿佛一个一直蜷缩在狭小囚笼中的人,突然被抛入了无垠的星空,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与“空旷”感席卷全身。
原本在开源境已然达到巅峰的气血之力,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流,又好似枯竭的河床迎来了滔天巨浪,汹涌澎湃地在全新的、更为宽阔坚韧的经脉中奔腾咆哮!力量,难以想象的力量感从四肢百骸中涌出,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吞吐着天地间更为本质的精气。
外界那原本如山岳般沉重的灵压,此刻虽然依旧强大,却不再让他感到无法呼吸,仿佛从背负山岳变成了肩负重石,虽仍沉重,却已可承受。
这一切描述起来冗长,实则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王执事那必杀的黑色剑气,已触及林枫眉心的皮肤,甚至刺破了一点油皮,渗出一滴鲜红的血珠。
王执事嘴角已经勾起了残忍而满意的弧度,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林枫头颅被洞穿、神魂俱灭的场景。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枫一直半跪于地的身体动了。他没有后退,没有格挡,而是做了一个让王执事完全无法理解的动作——他抬起了头,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深邃,不再有之前的挣扎与痛苦,反而平静得像一口古井,倒映着王执事惊愕的面容。而在那瞳孔深处,仿佛有金色的火焰一闪而逝。
同时,林枫抬起的右手,后发而先至,食指与中指并拢,以一种玄妙难言的轨迹,轻轻点向了那道凝练的黑色剑气。
指尖之上,并无耀眼光华,只有一层微不可查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淡金色薄膜。
“叮——”
一声清脆悦耳,如同玉磬轻鸣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林中荡开。
预想中手指被剑气绞碎的场面并未发生。那无坚不摧的黑色剑气,在接触到林枫指尖的淡金薄膜时,竟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瞬间凝固,然后从尖端开始,寸寸碎裂、湮灭,化作最精纯的灵气粒子,消散于空中。
仿佛那不是一道夺命的剑气,而只是一缕无害的青烟。
“什么?!”王执事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化为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不可能!你……你竟然……”
他清晰地感受到,林枫身上的气息在那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不再是开源境的波动,而是一种……一种与他同源,却似乎更加纯粹、更加凝练的力量层次!那是打破灵锁后的气息!
“你竟然临阵突破了灵锁境?!”王执事失声叫道,声音中充满了荒谬与骇然。他修炼数十载,历经艰辛,才在宗门资源倾斜下侥幸打破第一道灵锁,深知其难如登天。而这小子,竟然在生死关头,如此儿戏般地……突破了?
林枫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体内澎湃的力量让他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他感受着指尖残留的那丝剑气锋锐之意,心中明悟更深。刚不可久,柔不可守。方才他那一指,并非以力破力,而是以一种更上乘的、对力量本质的理解,引导、化解了那道剑气。这或许便是“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的些许真意。
他看向脸色铁青、眼神惊疑不定的王执事,平静地开口,声音却带着一种突破后特有的磁性共振:“还要多谢阁下这份‘厚礼’,若非阁下这必杀一击带来的生死压力,林某恐怕还需许久才能踏出这一步。”
王执事闻言,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堂堂灵锁境执事,倾力一击非但没能杀死一个开源境的小辈,反而成了对方突破的垫脚石?
“小子狂妄!即便你侥幸突破,也不过初入此境,根基未稳!本执事今日必杀你!”王执事恼羞成怒,杀意更盛,周身黑色灵力狂涌,显然要动用真正的杀招。
而另一边,重伤倒地的苏月如,原本绝望的美眸中,重新绽放出难以置信的璀璨光彩。她看着那个傲然而立、气息已然不同的少年背影,仿佛看到了一轮刺破厚重乌云的新生朝阳。
绝境之中,壁垒已现裂痕。而这裂痕之中,透出的将是足以燎原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