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一道身影如同潜龙出水,猛地从湍急冰冷的地下暗河中挣脱而出,带起一片晶莹的水花。林枫单手抓住岸边一块湿滑的岩石,手臂肌肉贲张,稍一用力,整个身体便轻灵地翻上了岸。
他站在洞口,浑身湿透,破烂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明显比往日更加结实、线条分明的肌肉轮廓。冰冷的水珠顺着他略显凌乱的黑发滑落,滴在脚下嶙峋的岩石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抬起头,望向洞外的世界。
不再是绝龙涧底那令人绝望的永恒暗红与死寂。眼前,是熟悉的、却依旧压抑的暗黄色天空,如同病入膏肓的巨兽垂死的眼眸。远山如同匍匐的巨兽脊背,轮廓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模糊而狰狞。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混合了硫磺与尘土的枯朽气息,但比起涧底那凝如实质的龙怨煞气,这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清新”。
阳光(如果那昏黄的光线还能称之为阳光的话)斜斜地照射下来,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凉意,却也点燃了胸腔中那团压抑已久的火焰。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手掌因为长时间的攀爬和紧握岩石而磨破了皮,渗出血丝,但指尖传来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他缓缓握紧拳头,骨节发出清脆的爆响,一股充沛的力量在臂膀间涌动,仿佛一拳便能轰碎眼前的巨石。
这种实实在在的变强感觉,是如此的真切,如此的……令人迷醉。
他走到一洼由山泉积聚而成的浅潭边,俯身看向水中倒影。
水面上映出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五官依旧是那个栖龙镇的少年,但眉宇间往日那份因生活重压和血脉诅咒而带来的怯懦与迷茫,已然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岩石般的坚毅,以及一双……锐利得如同鹰隼般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不再有彷徨,不再有恐惧,只有深不见底的沉静,以及在那沉静之下,熊熊燃烧的、几乎要破瞳而出的复仇烈焰!瞳孔深处,隐约可见一丝极淡的、若隐若现的金红色异芒,那是《星火焚诀》心火初成、并与龙怨晶能量初步融合的痕迹,让他平添了几分野性与危险的气息。
就连他的身高,似乎也因破锁开源、气血重铸而隐隐拔高了一丝,肩膀更加宽阔,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人欺凌、在祭典上只能跪伏颤抖的边陲少年,而像是一柄刚刚出鞘、饮过血、磨砺过的利剑,虽仍显稚嫩,却已锋芒毕露!
这,就是开源境带来的改变吗?不仅仅是力量的提升,更是生命层次的初步跃迁!
林枫凝视着水中的倒影,久久不语。水中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也冷冷地回望着他。那里面,映照出阿石被拖走时不甘的眼神,阿苗消失前空洞的目光,父亲吐血昏厥的惨状,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以及赵乾那冰冷轻蔑的“废了”二字……
每一幅画面,都像是一瓢滚油,浇在心头那团火焰之上!
仇恨,从未如此刻骨铭心!
力量,从未如此渴望拥有!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枚用破布小心包裹的龙怨晶。暗红色的晶体在昏黄的天光下,显得更加深邃诡异,内部仿佛有粘稠的血液在缓缓流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和不祥气息。
就是这枚晶体,带给他近乎魂飞魄散的痛苦,却也赋予了他打破枷锁、获得新生的契机。它是毒药,也是力量之源。是通往深渊的捷径,也是斩向仇敌的利刃!
如何驾驭它,将决定他未来的道路。
林枫紧紧握住龙怨晶,晶体冰冷的触感与内部蕴含的狂暴能量形成鲜明对比。一丝丝精纯却危险的气息,透过皮肤,试图渗入他的体内,引动灵锁的渴望,也撩拨着他心神深处潜藏的暴戾。
他运转《星火焚诀》,心窍中那缕微弱却坚韧的心火悄然升腾,散发出温热的暖流,护住灵台清明,将那股诱惑与侵蚀抵挡在外。他眼神冰冷,目光透过晶体,仿佛看到了那座被阴影笼罩的镇子,看到了那座悬浮的飞舟,看到了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执事。
他知道,从跳出绝龙涧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已经彻底改变。不再是苟延残喘,等待命运审判的蝼蚁,而是踏上了一条布满荆棘、与龙为敌、向死而生的复仇之路!
与御龙宗的斗争,现在才真正开始!不再是隐忍,不再是逃避,而是……主动出击!
他小心翼翼地将龙怨晶重新贴身收好,这是他现在最重要的底牌和修炼资源。然后,他检查了一下身后的断剑,用油布缠绕的剑柄依旧冰冷,与他有一种血脉相连的踏实感。
目光再次投向栖龙镇的方向。暮色开始降临,暗黄色的天空逐渐被更深的墨色浸染,远处的镇子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几点零星的灯火在黑暗中闪烁,如同鬼火,更添几分凄凉。
镇子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御龙宗的人走了吗?父母怎么样了?阿石一家又如何了?
无数的疑问和担忧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决绝的行动意志。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回去!查明情况,寻找机会!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这里应该是镇子西南方数十里外的一处荒僻山谷,人迹罕至。他必须小心潜回,避免打草惊蛇。
林枫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全身状态调整到最佳。开源境带来的不仅是力量,还有速度、耐力和感知的全方位提升。他双腿微屈,脚下发力——
“嗖!”
身影如离弦之箭,骤然射出!速度之快,远超从前,在渐浓的暮色中,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他不再走寻常山路,而是如同猿猴般,在嶙峋的怪石和枯死的林木间纵跃穿梭,动作矫健而敏捷,充分利用地形隐藏自己的行踪。
夜风呼啸,吹动他湿漉的衣衫和黑发,却吹不散他眼中那团越来越炽热的火焰。复仇的信念,如同导航的星辰,指引着他归去的方向。
身影,迅速融入沉沉的暮色与山影之中,如同滴入墨汁的清水,消失无踪。
只有一句冰冷刺骨、蕴含着无尽杀意与决心的低语,仿佛还萦绕在渐起的山风之中,飘向那座被苦难笼罩的镇子:
“赵乾……御龙宗……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