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温暖的母体,包裹着林枫疲惫不堪的灵魂。没有噩梦,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近乎永恒的安宁与沉寂。仿佛过了亿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一丝微弱的光亮,如同刺破厚重云层的第一缕晨曦,悄然渗入这绝对的黑暗。
林枫的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潜水者,开始缓慢地、挣扎着向上浮起。首先恢复的,是触觉。他感觉到身下冰冷坚硬的岩石,感觉到覆盖在身上的、已经半干的、板结的血痂带来的紧绷感。然后是嗅觉,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硫磺、腐朽和龙怨的气息,但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令人窒息,反而能隐隐分辨出其中细微的差别。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片暗红色的石窟穹顶,镶嵌的晶石散发着不变的光芒。但这一次,林枫却敏锐地察觉到,这些光芒似乎……更加清晰了?他甚至能分辨出每一块晶石微小的形状差异和光芒强弱的细微变化。
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和撕裂感,反而传来一种……充盈的力量感!仿佛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他心中一惊,猛地坐起身来!
这个动作流畅而有力,完全没有重伤初愈的虚弱和滞涩感!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原本破烂不堪、被血污浸透的衣衫下,皮肤光滑而充满弹性,之前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竟然只剩下几道淡粉色的疤痕!肩头被赵乾指风擦过、被潭水浸泡得发白的伤口,也已愈合结痂,传来微微的麻痒感,那是新肉在生长!
他难以置信地活动了一下手臂,握紧拳头。一股远超从前的力量感,从四肢百骸涌来!他感觉现在的自己,一拳就能打碎之前需要费尽力气才能劈开的硬木!这种身体机能的全面提升,是如此的明显,如此的……令人震撼!
不仅仅是力量!他的听觉也变得异常敏锐,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微弱声响,甚至能捕捉到远处洞穴深处,地下水滴落的“滴答”声,以及空气中那无形龙怨之气流动时产生的、极其细微的呜咽声!
他的视觉、嗅觉,乃至一种玄之又玄的“直觉”或者说“灵觉”,都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周围的一切,在他感知中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生动!
“这……这是……”林枫心中涌起惊涛骇浪,他立刻沉下心神,内视己身。
下一刻,他“看”到了让他更加震惊的景象!
体内那原本如同死寂枷锁般的“血脉灵锁”,此刻竟然……焕发出一种暗淡却真实存在的微光!尤其是第一道灵锁上,那道原本细如发丝的裂痕,此刻已然扩大了数倍,变成了一道清晰可见的、如同瓷器被敲开般的缝隙!透过这道缝隙,他能感受到一股微弱却精纯灼热的能量,正源源不断地从中流淌而出,滋养着他的肉身和灵魂!
这道裂缝,不再是死物,而像是一扇被强行撬开了一丝的门缝!门后,是林家血脉被封锁万载的、浩瀚无边的潜力源泉!
开源境!
他……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借助那龙怨晶庞大而狂暴的能量,不仅修复了沉重的伤势,更是一举冲破了第一道血脉灵锁的顽固封锁,真正踏入了《星火焚诀》中所描述的“开源境”!
虽然只是开源境的初期,只是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但这意味着,困扰了林家万载的诅咒,第一次被真正地撼动了!他找到了一条可行的破锁之路!
巨大的喜悦和激动,如同火山喷发般涌上心头,让他几乎要仰天长啸!万载的枷锁,终于被他撕开了一道缺口!希望之光,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想,而是变成了触手可及的现实!
然而,这股狂喜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一股冰冷的寒意所取代。
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静静躺在地上的那枚暗红色龙怨晶上。
晶体依旧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但体积似乎肉眼难辨地缩小了一丝。就是这枚小小的晶体,差点让他魂飞魄散,却也给了他破锁新生的机缘。
福兮?祸兮?
林枫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和凝重。他清晰地记得接触龙怨晶时,那如同置身炼狱的灵魂煎熬,那无数混乱、暴虐、充满怨恨的记忆碎片冲击。那不仅仅是能量,更是凝聚了远古龙族陨落时极致负面情绪的毒药!若非他意志坚定,又有龙鳞护身符和《星火焚诀》心火护住灵台一丝清明,恐怕早已被怨念吞噬,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
这龙怨晶,是行走于悬崖边缘的利器。用之得当,可加速破锁,获得强大力量;用之不当,或心生依赖,必遭反噬,万劫不复!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冷静。力量没有正邪,关键在于掌控力量的人。这龙怨晶是毒药,也是良药。如何利用,将是对他心性和意志的终极考验。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充盈的力量感让他信心倍增。他走到那具凶兽骸骨前,再次深深一拜。无论这凶兽生前是敌是友,它的遗泽,确实给了自己一线生机。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干净的布片(从破烂衣衫上撕下),将那枚龙怨晶包裹起来,贴身收藏好。这东西太过危险,绝不能轻易示人。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岩层,望向了栖龙镇的方向。
父母!阿石!
一股强烈的思念和担忧涌上心头。他跳下绝龙涧已有不短时间,镇上情况如何?赵乾和御龙宗的人走了吗?父母被他们抓走,现在怎么样了?是否受到了严刑拷打?
一想到父母可能正在遭受折磨,林枫的心就如同被刀绞一般!强烈的怒火和杀意,如同岩浆般在胸中翻涌!
必须回去!立刻!马上!
虽然刚刚突破开源境,实力依旧远远无法与赵乾抗衡,但他不能再等下去了!每多等一刻,父母就多一分危险!
他看了一眼这个给予他新生的隐秘石窟,不再犹豫。他需要尽快离开绝龙涧,返回地面!
他来到洞口,感受着外面依旧浓郁的龙怨之气和毒瘴。之前这些气息让他难以忍受,但现在,突破到开源境后,他的身体对这类负面能量的抗性似乎增强了不少,虽然依旧感到压抑,但已不至于无法行动。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寒潭的位置,也就是他坠落的地点,小心地摸索前进。实力提升后,他的速度、敏捷性和对危险的感知都大大增强,避开了一些潜藏在暗处的毒虫和诡异的地形。
很快,他回到了那个冰冷漆黑的寒潭边。潭水依旧死寂,散发着寒气。抬头望去,上方是望不到顶的黑暗。
如何上去?
绝龙涧深不见底,崖壁陡峭湿滑,布满毒瘴,攀爬上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寒潭上。潭水幽深,不知通向何处。老祭司曾提过,绝龙涧底有地下暗河,或许……这是一条生路?
犹豫只是片刻。林枫眼神一凛,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了冰冷的潭水中!
刺骨的寒意再次袭来,但开源境的身体足以承受。他运转心法,闭住呼吸,如同游鱼般,朝着潭水深处潜去。
潭底果然有巨大的水下洞穴,通向未知的黑暗。林枫毫不犹豫,循着微弱的水流方向,奋力向前游去。
这是一段漫长而黑暗的旅程,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希望,就在前方!
林枫精神一振,加快速度,朝着光亮游去。
光亮越来越大,最终,他冲出了水面!
眼前,是一条位于山腹中的地下暗河,河水湍急,两岸是潮湿的岩壁。而前方不远处,就是一个巨大的洞口,外面是……久违的、虽然依旧暗黄、却比涧底明亮了无数倍的天空!
出来了!他从绝龙涧出来了!
林枫爬上岸,站在洞口,沐浴着微弱的天光,贪婪地呼吸着相对“清新”的空气,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恍惚感。
但很快,这恍惚就被强烈的紧迫感所取代。他辨认了一下方向,这里应该是栖龙镇外数十里的一处偏僻山涧。
父母!等我!
林枫眼中寒光一闪,不再停留,身形一动,如同矫健的猎豹,朝着栖龙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复仇的火焰,已然点燃!救亲的脚步,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