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海市蜃楼的凶险与心灵的洗礼后,林枫和石猛又在这片死亡之海中跋涉了十余日。路途愈发艰难,不仅要对抗极端的酷热与干旱,还要时刻提防神出鬼没的沙暴、致命的流沙区,以及一些适应了这地狱般环境的凶猛沙兽。石猛在一次与一头潜伏在沙下的“掘地沙虫”搏杀时,左臂被其酸性毒液灼伤,虽经林枫用开源之力逼出毒素,伤口依旧狰狞,恢复缓慢。
然而,环境的残酷也带来了回报。林枫对沙漠“势”的感应愈发敏锐,他已能提前数里感知到沙暴的凝聚,能通过脚下沙粒最细微的流动判断出潜在的流沙陷阱。他的心境在日复一日的枯燥行走与生死一线的搏杀中,被磨砺得如同被风沙打磨了千年的岩石,沉静而坚韧。石猛虽然嘴上叫苦不迭,但一身横练的罡气在对抗恶劣环境和凶兽的过程中,也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气息更加凝实厚重。
就在水囊即将彻底见底,连石猛这般硬汉都开始显露出生理极限的萎靡时,远方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片与无尽黄沙截然不同的、坚硬的、深沉的色泽。
那是一片巨大无比、仿佛与天地连接在一起的赭褐色山脉的轮廓。山脉如同一条沉睡的巨龙,蜿蜒盘踞在大地之上,挡住了来自更西方沙漠的侵蚀。而就在那山脉的一处天然隘口前,依山势而建,赫然矗立着一座……城市!
随着距离的拉近,城市的全貌逐渐清晰。
那不是海珠城那种精致、繁盛、带着海洋文明特有的灵动与开放的城市。眼前的这座巨城,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硬!极致的、毫不妥协的坚硬!
整座城市仿佛是从山体中直接开凿出来的一般,城墙并非砖石垒砌,而是利用天然的巨大岩壁加以修整、连接而成,高度超过三十丈,表面布满了风沙侵蚀留下的深刻痕迹,呈现出一种历经万古沧桑的暗沉赭褐色。城墙的线条粗犷、陡峭,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些用于了望和射击的方形孔洞,如同巨兽冷漠的眼睛,俯视着城前那片广阔而荒凉的戈壁滩。
城市没有通常意义上的城门,而是在隘口最狭窄处,设置了两扇巨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泛着金属冷光的闸门!那闸门看起来沉重无比,表面铆钉狰狞,上面刻画着简约而有力的、类似齿轮与盾牌组合的图案,充满了力量感。闸门此刻紧闭着,给人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磅礴压迫感。
城市的上空,看不到东海常见的飞行坐骑或灵光闪烁的阵法光罩,只有几缕淡淡的、来自城内深处的黑烟,以及一些依靠复杂滑轮组和巨大扇叶运转的、发出沉重轰鸣声的奇特高塔。
“俺……俺的亲娘诶……”石猛张大了嘴巴,连手臂的疼痛都暂时忘了,仰头看着这座如同神话中巨人国度的壁垒,发出了最质朴的惊叹,“这……这他娘的是城?这简直就是一座山啊!”
林枫的眼神中也充满了震撼。他能感受到,这座城池本身,就散发着一股摒弃天地、唯我独尊的强烈意志!它不依赖任何外在的灵气庇护,不祈求风调雨顺,它就用这最原始、最笨拙,也最直接的方式——绝对的物质与力量,硬生生在这片死亡之海中,开辟出了一片属于人族的生存之地!
这就是荒石堡!
两人加快脚步,靠近了这座巨城。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厚重感与……排外感。城墙上巡逻的卫兵,穿着覆盖全身的、看起来就沉重无比的暗色金属铠甲,手持着远超寻常规格的长戟或弩机,他们的目光透过面甲的缝隙扫视过来,冰冷、警惕,不带丝毫感情。
城门口(闸门下开辟的一个较小通道)有守卫盘查。这些守卫个个身材魁梧,气息沉凝,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外功修炼到了极高境界。他们检查的不是路引或灵石,而是对林枫和石猛进行了严格的身体搜查,并用一种奇特的、镶嵌着晶石的镜片仪器照射他们,似乎在检测是否携带异常能量波动。
“外来者?姓名,来历,目的。”守卫队长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没有任何客套。
“林枫,石猛。自东域游历而来,听闻荒石堡盛名,特来拜访,并寻求补给。”林枫平静回答,同时暗暗心惊。这些守卫个体的肉体力量,恐怕都不在打破第一道灵锁之前的石猛之下!而且他们身上没有丝毫灵气的波动,纯粹是挖掘人体自身潜能的罡身体术修炼到极深境界的表现。
“东域?”守卫队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似乎对那片“软弱”的土地颇为不屑,“荒石堡不欢迎弱者,也不供养闲人。想进城,可以。每人缴纳‘入城税’:十斤精铁,或等价货物。若无,城门西南三里外有‘流民营地’,自谋生路。”
十斤精铁!这价格堪称苛刻!显然,荒石堡对外来者的态度极为谨慎,甚至可以说是歧视。
石猛一听就火了,瞪起牛眼:“十斤精铁?你咋不去抢……”
林枫抬手阻止了他,从储物袋中取出在东海用剩余珍珠换来的几块品质不错的玄铁矿石(比精铁价值高得多),递了过去:“这些可够?”
守卫队长接过玄铁,掂量了一下,脸色稍缓,挥了挥手:“进去吧。记住,城内严禁私斗,严禁施展任何灵力法术,违者重处!还有,你们这些修炼灵气的,最好收敛点,这里的‘环境’,对你们可不友好。”他话语中带着一丝警告和……幸灾乐祸。
缴纳了“重税”,两人才得以通过那狭长而幽深的门洞,正式踏入荒石堡内部。
城内的景象,再次冲击着他们的认知。
街道极其宽阔,足以容纳数辆巨大的马车并行。地面铺着厚重的石板,被来往的行人与车辆磨得光滑如镜。街道两旁的建筑,清一色是用巨大的岩石垒成,方正、坚固、低矮,几乎没有超过三层的房子,窗户窄小,更像是一个个堡垒的射击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了金属、煤炭、机油、汗水以及某种烤麦饼的粗犷味道。耳边充斥着各种巨大的声响:铁锤敲击金属的叮当声、齿轮转动的嘎吱声、蒸汽喷发的嘶鸣声、以及拉运货物的巨型蜥蜴(一种被驯化的、披着厚甲的四足沙兽)沉重的脚步声。
行人大多身材高大,皮肤因常年风吹日晒呈古铜色,穿着便于活动的粗布或皮甲衣服,神色匆匆,眼神锐利而务实。他们看到林枫和石猛这两个明显是“外人”的生面孔,投来的目光多是审视、好奇,甚至是一丝隐隐的排斥,绝无海珠城那种商业城市的热情。
最让林枫感到不适的是这里的“环境”。正如守卫所说,这座城池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场所笼罩。他尝试微微调动一丝开源之力,立刻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仿佛整个城市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神魂之上,让灵力运转滞涩无比,威力十不存一!
“他娘的……这鬼地方,俺感觉气都喘不顺了!”石猛也闷声抱怨,他虽不修灵气,但罡气的运转也受到了一些压制。
林枫明白了。这座荒石堡,不仅在外在建筑上做到了极致的“物理防御”,更是在能量层面,形成了一种排斥一切外界能量(尤其是灵气)的独特领域!在这里,传统的修仙者实力大减,而他们赖以生存的罡身体术和依靠物理原理驱动的机关偃术,则能发挥出百分百的威力!
这是一种何等决绝的独立宣言!他们彻底斩断了与外界灵气的联系,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依靠自身挖掘和机械力量的“自力更生”之路!
“果然是完全不同的文明之路……”林枫心中震撼,同时也涌起强烈的好奇。在这样的环境下,人族究竟能走多远?他们的力量体系,又有何独特之处?
他抬头望向城市深处,那里有几座最高的、不断喷吐着黑烟和蒸汽的巨塔,隐隐传来更加巨大的机械轰鸣声。那里,或许就是这座磐石壁垒的心脏所在。
寻找“不动心莲”钥匙的线索,以及了解这个独特人族分支的使命,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