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风号缓缓驶入一处僻静的天然港湾,准备进行最后一次淡水补给,随后便将沿着海岸线继续向西,正式进入西域的海域范围。船长和水手们对林枫和石猛的态度已近乎敬畏,斩龙之事虽被沐清音下令不可大肆宣扬,但那日的惊天动静和之后神殿的剧变,早已让这些常年在海上奔波、消息灵通的老水手猜到了七八分。
泊稳后,林枫和石猛正准备下船活动筋骨,却见一艘轻快的、挂着崭新海珠城旗帜的梭形快艇,如离弦之箭般破浪而来,迅速靠近了顺风号。快艇上只有三人,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素雅长袍、气质干练的年轻女官。
女官利落地登上甲板,对着林枫和石猛恭敬行礼:“林公子,石壮士。奉沐城主之命,特来送上此物。”她双手捧上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得极为严实的长条木匣。
“沐城主?”林枫微微一怔,随即了然。沐清音已成为海珠城新的领袖,称呼自然变了。他接过木匣,触手沉甸甸的,显然用料考究。“有劳了。沐城主……还有何吩咐?”
女官微微一笑:“城主说,前日匆匆一别,赠予公子的海图乃是旧版副本,标记略显模糊,恐误了公子大事。此乃城主昨日亲自于神殿秘库中寻得的原始海图,更为精准详尽,特命我等快马加鞭送来,望能对公子有所助益。城主还言,海珠城百废待兴,她无法远送,惟愿公子前路珍重。”
话语简洁,情谊却重。尤其是“亲自寻得”四字,暗示这图或许存放之处并不容易进入,沐清音定然费了不少心思。
“多谢沐城主厚意,也辛苦诸位了。”林枫郑重接过。
女官再次行礼,并不多言,干脆利落地带人驾艇离去,来得快,去得也快,尽显沐清音如今行事的高效风格。
回到舱室,林枫小心地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卷不知由何种兽皮鞣制而成的卷轴,质地坚韧,触手冰凉,边缘已有明显的磨损痕迹,透着一股岁月的沧桑。缓缓展开,一股混合着古老墨香与淡淡海风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确实是一张与之前那份副本截然不同的海图。
副本海图只是大致勾勒了海岸线,标注了几个主要地名。而眼前这张原始海图,细节要丰富得多。海域部分,不仅精确描绘了大陆架、暗礁群、深海沟壑,还用极其精细的笔触画出了数条颜色深浅不一的洋流路径,旁边用古老的文字标注着流速与季节变化规律。这对于航海而言,无疑是至宝。
但最吸引林枫目光的,并非这些航海信息,而是位于西域南部海岸线某处的一个标记。
那标记并非寻常的城池或山脉图标,而是一个极其复杂、精巧的图案:外形像是一只半闭半睁的眼睛,瞳孔的位置却并非圆形,而是一朵正在缓缓旋转的、有着八片花瓣的莲花。莲花中心,点着一个细微的朱砂红点,红得异常鲜艳,历经岁月仿佛仍未褪色。整个图案用一种暗金色的特殊颜料绘制,在略显暗淡的兽皮地图上,隐隐流动着微光。
图案旁边,还有一行比蚊子腿还细小的古老文字注解。这种文字,林枫并不认识,扭曲如蛇,与他所知的大陆通用语或东海文字都迥然不同。然而,当他凝神细看时,胸口的潮汐石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警示意味的凉意。而与此同时,他识海中那株由“不动心莲”印照下的心念之花,也轻轻摇曳了一下。
这标记,绝不简单!
它似乎同时引动了代表“水”之力的潮汐石和代表“心”之境界的不动心莲的反应。这意味着,它指向的地方,很可能同时关联着某种水系法则和心灵层面的奥秘。
林枫试图回忆沐清音是否提及过这个标记,但一无所获。她赠送地图时,只说是更精确的版本,并未特别说明这个标记。是她也不清楚其含义,还是……有所顾虑,不便明言?
他将地图拿到窗边,对着阳光仔细观看。在阳光的透视下,他发现那莲花图案的八片花瓣内,似乎还隐藏着更细微的、类似经络般的纹路,隐隐构成某种玄奥的循环。而那只“眼睛”的轮廓线条,也并非完全闭合,在眼角处有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缺口,仿佛随时会睁开。
一股莫名的心悸感掠过林枫心头。
这不像是一张单纯的航海图,更像是一张指引向某个巨大秘密或者极度危险之地的“藏宝图”。沐清音将此图赠他,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头儿,这图上画的是个啥?古里古怪的。”石猛凑过来,瞪着牛眼看了半天,挠头道,“像个哭丧着的眼珠子,瞧着怪不舒服的。”
连石猛这般粗线条的人都本能地感到不适,更印证了林枫的直觉。他将地图小心卷好,收入怀中。这东西,价值巨大,但也可能意味着巨大的风险。在拥有足够的实力之前,贸然探寻,绝非明智之举。
“是一个古老的标记。”林枫没有过多解释,“或许与我们未来的旅程有关。猛哥,记住这个地方的大致方位,但切勿对外人提起。”
“明白!”石猛见林枫神色凝重,也收起了玩笑之心,重重点头。
有了这份更为精确的海图,顺风号的航行变得更有目的性。他们避开了几处标注为“凶兽巢穴”或“诡异漩涡”的危险海域,航行十分顺利。
数日后,船上的淡水补给完毕。顺风号再次扬起风帆,驶离了这处作为东海与西域分界的最后港湾。
林枫站在船头,最后望了一眼东方。海珠城,沐清音,那片给了他第一份钥匙和深刻领悟的蔚蓝之海,都已成过往。
他转过身,面向西方。眼前的海水颜色似乎更深沉,海岸线的轮廓更加粗犷荒凉,吹来的风也带着干燥的沙尘气息。
西域,那片广袤、神秘而危险的大陆,就在眼前。
他的手中,握着指引方向的古图;他的身上,承载着东海的馈赠与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