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隘口,与其说是镇,不如说是一座依着险峻山势胡乱生长的巨大巢穴。粗犷的木石建筑挤作一团,街道泥泞不堪,空气中弥漫着劣酒、汗臭和一种无所顾忌的暴戾气息。这里是亡命徒、逃犯、被驱逐者的聚集地,规则简单而血腥——力量即真理。
林枫与苏月如风尘仆仆地踏入这片法外之地,立刻引来了无数道毫不掩饰的、带着审视与贪婪的目光。苏月如的清丽脱俗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而林枫虽衣衫破损,但那份历经生死磨砺出的沉静气质,也绝非寻常流民可比。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林枫心中默念,此地戾气冲天,恰似战场,需如履薄冰。他眼神平静,灵觉却已如蛛网般悄然散开,捕捉着周围的恶意。
二人寻了一处相对偏僻的食肆,刚坐下点了些粗陋食物,麻烦便不期而至。
“哐当!”一张破桌被踹得粉碎,几名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围了上来,为首者脸上一条刀疤从额角划到下巴,狰狞可怖。他目光淫邪地盯着苏月如,咧嘴笑道:“小娘子生得好标致!这穷酸小子配不上你,跟俺们刀疤刘快活去,保你吃香喝辣!”
林枫眼皮都未抬,只是缓缓放下手中的粗陶碗。“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他并非嗜杀之人,但有些界限,不容逾越。
苏月如眉头微蹙,指尖已有微光流转,但她看向林枫,见其不动声色,便也按捺下来。
就在林枫准备起身的瞬间,一个炸雷般的怒吼从门口传来:“滚开!挡你石爷爷的路了!”
只见一个铁塔般的巨汉大步闯入,他浑身肌肉虬结如岩石,面容粗犷,眼神如同困兽,带着一股蛮横的野性。他似乎心情极差,见刀疤刘几人挡道,想也不想,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扇了过去!
“啪!”一声脆响,一名大汉竟被直接扇飞出去,口鼻溢血。
刀疤刘又惊又怒:“石猛!你他妈敢动我的人?!”
名为石猛的巨汉双眼一瞪:“动你又如何?再啰嗦,连你一块揍!”声如洪钟,震得食肆嗡嗡作响。
林枫心中一动,观察着石猛。此人力量刚猛无俦,但气息浮躁,似有心结,如《金刚经》所言“心生种种法生”,其狂躁源于内心不宁。
刀疤刘眼珠一转,阴笑一声,突然指着林枫对石猛喊道:“石猛!这小白脸刚才骂你是没脑子的蠢货,只配给人当看门狗!你的妞他也看上了!”
这栽赃拙劣至极,但石猛此刻正在气头上,闻言顿时勃然大怒,赤红的双眼瞬间锁定林枫:“小杂种!你找死!”根本不容分说,一拳便挟着恶风,如同攻城巨锤般向林枫当头砸来!拳未至,那股狂暴的气劲已压得人呼吸一窒。
“阿弥陀佛。”林枫心中暗叹一声,烦恼皆因强出头,妄念丛生招祸来。但此劫已至,避无可避。他身形不动如山,体内气血却已如江河奔涌,开源境初期的力量凝聚于右拳,不闪不避,直迎而上!他欲试试这莽汉的斤两,亦想印证自身所学。
“柔弱胜刚强。”但他更知“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有时,需以强克强,方能显道。
“轰!”
双拳交击,气浪翻卷,食肆内的桌椅杯盘尽数碎裂!林枫身形一晃,后退半步,脚下青石板寸寸龟裂。而石猛也只是肩膀晃了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好小子!有点力气!”石猛怒吼,攻势更疾,拳脚如同狂风暴雨,每一击都蕴含着开山裂石般的巨力。他的战斗方式毫无章法,全凭本能与一股蛮荒般的爆发力,恰似《易经》中的“乾”卦,纯阳至刚,一往无前。
林枫则以《星火焚诀》为基,心火流转,身形如柳絮飘飞,于刚猛拳风中穿梭。时而如“坤”卦般厚德载物,以柔化刚,引偏对方力道;时而如“离”卦般附丽光明,以精准狠辣的反击,点向石猛招式间的破绽。他仿佛在实践一场动态的禅修,心随境转,而不滞于境。
苏月如在一旁并未插手,她指尖符文隐现,护住自身,美眸中异彩连连。她看出林枫未尽全力,更像是在借这场战斗磨砺自身,体会刚柔之道。这少年的心性修为,远超其年龄。
周围围观者尽皆骇然,没想到这看似清瘦的少年,竟能与黑风隘口有名的“拳霸”石猛斗个旗鼓相当!
石猛越打越惊,对方力量或许稍逊于自己,但那战斗意识和对力量的运用,精妙得可怕。自己的蛮力仿佛打在了棉花上,又时而撞上铁板,憋屈无比。他狂性大发,攻击愈发狂暴,却始终无法奈何林枫分毫。
林枫心中澄明,对开源境的力量体悟更深一层。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唯有阴阳相济,方能生生不息。这场误会中的战斗,反成了他修行路上的一块磨刀石。然而,他也感到石猛力量深处,似乎有一股被束缚的、更强大的潜力,如同休眠的火山。此人心地不坏,只是被妄念嗔怒所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