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的手掌拍在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粗陶碗里的劣质麦酒都晃了出来。酒馆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角落一桌,带着幸灾乐祸、冷漠或是几分同情。
“小子,面生得很啊?哪条道上的?这妞儿不错,借给爷们儿陪我们赵公子喝几杯,乐呵乐呵?”刀疤脸咧着嘴,黄牙散发着臭气,目光淫邪地在低着头的苏月如身上扫来扫去。他身后的几个喽啰也跟着哄笑起来,而那个被称为赵公子的华服青年,则摇着折扇,一副看好戏的倨傲模样。
林枫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刀疤脸。他没有立刻发作,但那双眼睛却冰冷得如同绝龙涧底的寒潭,没有丝毫温度。开源境初期的气息被他刻意收敛,但那种历经生死、手刃凶徒的煞气,却隐隐透体而出,让周围几个感知敏锐的食客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刀疤脸也是久混江湖的角色,感受到林枫身上那股不同于寻常边荒猎人的冷冽气息,心中微微一凛,但仗着人多势众,又是地头蛇,底气依旧很足,恶声恶气道:“看什么看?聋了?老子跟你说话呢!”
苏月如依旧低着头,仿佛受惊般微微向林枫身侧靠了靠,一只手却悄悄缩回了袖中,指尖已然扣住了一枚刻画着玄奥纹路的玉符。她虽不擅正面搏杀,但苏氏的符文阵法,绝非摆设。
就在林枫计算着是瞬间出手废掉这刀疤脸立威,还是暂避锋芒另寻他法时,酒馆另一头,异变陡生!
“砰!哗啦——!”
一声巨响伴随着碗碟破碎的声音猛地炸开,紧接着是一个苍老凄厉的哀嚎和一个嚣张的辱骂声。
“老不死的!眼睛瞎了?敢撞我们血狼帮的人?!”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旁,一个穿着破烂、满头白发的老叟瘫倒在地,捂着胸口剧烈咳嗽,面前是打翻的酒菜和碎碗。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壮汉(与挑衅林枫的刀疤脸并非一人)正带着两个手下,对着老叟拳打脚踢,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刘老拐,欠我们帮主的灵石什么时候还?今天拿不出钱,就拿你这把老骨头抵债!”那壮汉一边踹一边骂。
老叟苦苦哀求:“彪爷……再宽限几日……小老儿……小老儿卖了这批山货一定还……”
“宽限?老子宽限你,谁宽限老子?”那被称为彪爷的壮汉狞笑一声,抬起脚就朝着老叟的心窝狠狠跺去!这一脚势大力沉,若是踩实了,老叟恐怕当场就要毙命!
酒馆内大多数人都是冷眼旁观,在这黑风隘口,这种事每天都会发生,没人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老头子得罪地头蛇血狼帮。
然而,就在彪爷的脚即将落下的瞬间——
“住手!!”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从酒馆最阴暗的角落里爆发出来!声音洪亮,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紧接着,一道庞大的黑影如同出膛的炮弹般猛冲过来!速度之快,带起一阵恶风!
“滚开!”
那黑影怒吼着,竟不闪不避,直接用肩膀狠狠地撞向了彪爷!
“嘭!!!”
一声沉闷到极点的撞击声响起!
彪爷那少说也有两百斤的壮硕身躯,如同被狂奔的蛮牛正面撞上,整个人离地倒飞出去,“哐当”一声巨响,重重砸在三四米外的另一张酒桌上,将厚实的木桌砸得四分五裂,酒菜汤汁溅了周围人一身!彪爷瘫在碎木屑里,口鼻溢血,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昏死过去!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道突然出现的黑影身上。
那是一个……巨人!
此人身高接近九尺,虎背熊腰,胳膊比寻常人的大腿还粗,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虬结,如同精铁铸就。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敞开的衣襟露出毛茸茸、如同岩石般结实的胸膛。国字脸,浓眉大眼,鼻直口方,下颌留着钢针般的短须,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原始、狂野、如同人形凶兽般的恐怖力量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此刻因为愤怒而圆睁,眼中布满了血丝,燃烧着一种近乎蛮横的怒火,仿佛一头发狂的雄狮!
“血狼帮的杂碎!欺负一个老人家,算什么本事!”巨汉声若洪钟,怒视着彪爷那几个已经吓傻了的手下,“有本事,冲你石猛爷爷来!”
石猛!
这个名字如同有魔力般,让酒馆里不少人的脸色都变了变,显然对此人有所耳闻。
林枫的瞳孔也是微微一缩。不是因为这个名字,而是因为这名叫石猛的壮汉,刚才那一下撞击,完全没有动用任何灵力波动,纯粹是肉身的力量!而且,速度快得惊人!这具身体里,蕴藏着何等爆炸性的能量?
彪爷剩下的两个手下,看着昏死过去的头目,又看看如同铁塔般矗立在前、杀气腾腾的石猛,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往后退,连句狠话都不敢放,抬起彪爷就连滚爬爬地冲出了酒馆。
石猛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才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瑟瑟发抖的老叟扶了起来,脸上的怒容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与他粗犷外表极不相称的、甚至有些笨拙的温和表情:“刘老爹,您没事吧?伤着哪儿没有?”
老叟惊魂未定,老泪纵横,抓着石猛粗壮的手臂,哽咽道:“石……石猛娃子……多谢……多谢你了……又给你添麻烦了……”
“嗨,说这些干啥!”石猛摆摆手,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塞到老叟手里,“这点钱您先拿着,买点药擦擦,赶紧回家去,这几天别出来摆摊了。”
他处理完老叟的事,这才直起身,环顾四周。那些原本还在看热闹的食客,接触到他那双依旧带着余怒的虎目,纷纷低下头或移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石猛的目光扫过林枫这一桌时,在林枫脸上停顿了一瞬,似乎对他平静的眼神有些意外,又瞥了一眼那个刀疤脸和赵公子,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显然对这类欺男霸女的行径极为不齿。
刀疤脸和他手下,以及那个赵公子,被石猛这一哼吓得一哆嗦。石猛的凶名在黑风隘口可是响当当的,这家伙是个混不吝的滚刀肉,力大无穷,打起架来不要命,而且专爱管闲事,偏偏实力强横,等闲十几个人近不了身,血狼帮的高层似乎也对他有些忌惮,不愿轻易招惹。
刀疤脸顿时怂了,色厉内荏地瞪了林枫一眼,撂下一句“小子,算你走运!我们走!”,便灰溜溜地簇拥着赵公子,迅速离开了酒馆,生怕被石猛这个煞星盯上。
酒馆内的气氛这才缓和下来,议论声再起,话题却都围绕着石猛。
“又是石猛这疯子……”
“啧,血狼帮这次丢人丢大了。”
“那老刘头运气真好,每次都能碰上石猛。”
“听说这石猛是北边山里出来的,天生神力,就是脑子有点轴,爱管闲事……”
林枫默默收回目光,心中对这位名叫石猛的壮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如此狂猛的战力,如此仗义的性格,在这混乱的黑风隘口,简直是个异类。或许……可以结交一番?
苏月如也轻轻松了口气,袖中的玉符悄然收回。她低声道:“此人……气血之旺,宛若烘炉,绝非寻常炼体士。而且,他似乎……心思单纯,并非奸恶之徒。”
林枫微微颔首,看着石猛扶着重伤的老叟离开酒馆的高大背影,眼神闪烁。在这危机四伏的隘口,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更何况,是如此强大的朋友。
他端起桌上的麦酒,抿了一口,劣质的口感让他皱了皱眉,但心中已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