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开始听见世界的呢喃时,世界早已将你编织进它的噩梦里。
第一幕:清晨的耳鸣
凌晨五点四十七分,庄严在值班室的折叠床上睁开眼睛。
不是自然醒,是被声音唤醒的。
不是闹钟,不是电话,甚至不是走廊里医护的脚步声。是一种从颅骨内部传来的、极其细微的嗡鸣声,像是老式电视机没有信号的雪花噪音被缩小了一千倍,直接灌进耳蜗深处。
他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昨夜处理完林晓月事件后,他只在值班室睡了不到三小时。过度疲劳可能引发耳鸣——这是医生的第一判断。
但当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脸时,那嗡鸣声突然清晰起来。
不,不是嗡鸣。
是低语。
无数细碎的声音片段重叠在一起,像一千个人同时在隔壁房间窃窃私语。他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能捕捉到零散的音节、模糊的语气、偶尔爆发的情绪碎片——焦虑的颤音、痛苦的喘息、茫然的呢喃。
庄严猛地关上水龙头。
声音还在。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的空气涌入,带着医院花园里草木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外面的世界还很安静,只有早班环卫工清扫落叶的沙沙声。
但颅内的低语声,却像潮水般涌来退去。
他尝试分辨其中一两个片段:
“……妈妈……树根……”
“……不要……看……眼睛……”
“……十点……零七……错了……全错了……”
最后这个声音,让庄严心脏骤停了一拍。
十点零七。那是昨天预言的时间点。
他冲到桌前,抓起手机,拨通苏茗的电话。铃声响了七声才接,苏茗的声音沙哑而紧绷:
“庄严?我正要打给你……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声音。脑子里……像是很多人同时在说话,但听不清在说什么。”苏茗的呼吸急促,“我以为是幻听,但我女儿小念也醒了,她说她听见‘树在唱歌’。”
庄严握紧手机:“彭洁护士长呢?”
“我十分钟前打给她,她说她整晚没睡,一直听见‘水龙头滴水的声音’,但家里所有水龙头都检查过,没有漏水。”
不是个例。
不是疲劳导致的幻听。
“你在医院吗?”庄严问。
“在,我在儿科病房守着女儿。”
“待在原地,我马上过去。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听到声音的事——包括其他医护人员。”
挂断电话前,庄严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小念稚嫩而困惑的声音:“妈妈……为什么树唱的歌里,有庄叔叔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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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树语者的诞生
儿科隔离病房,清晨六点二十分。
苏茗的女儿小念坐在病床上,双手捧着那株从花园移植到病房窗台上的发光树苗分枝——这是昨天庄严让移植的,希望树苗能稳定她的基因镜像状态。分枝只有三十厘米高,但荧光比母株更亮,叶片呈现半透明的翡翠质感。
小念的眼睛闭着,但眼睑下的眼球在快速转动,像在做梦。
“她这样多久了?”庄严压低声音问苏茗。
“从凌晨四点开始。先是说梦话,然后突然坐起来,说树在叫她。”苏茗的脸色苍白,“我以为是发烧谵妄,但体温正常。她下床走到窗边,手一碰到树枝,整个人就……安静下来。然后她说,她能听见了。”
“听见什么?”
苏茗把手机录音递给庄严。
录音里是小念的声音,但语调和平常完全不同——平静、空灵,像在转述:
“东南方向,十七公里,旧港区三号码头仓库b栋,地下二层,有人在哭。是个叔叔,他手里拿着针管,针管里有红色的光……他害怕,非常害怕。”
“西北方向,四十三公里,青山疗养院七号楼,三楼最里面的房间,一位老奶奶在唱歌。她唱的是摇篮曲,但歌词错了,她把‘睡吧睡吧’唱成‘别睡别睡’……她的基因里有锁链,锁链在发光。”
“正上方……天空上面……有眼睛在眨。很多很多眼睛,像星星,但不是星星……它们在听我们说话。”
庄严关掉录音,看着小念。
七岁的小女孩,从未离开过医院超过十公里,不可能知道旧港区仓库的具体编号,更不可能知道青山疗养院的内部结构。
“她还说了别的。”苏茗的声音在发抖,“她说……我们所有人的脑子里,都有一根‘光的线’,这些线连在一起,像一张网。树是网的结,我们是线上的珠子。有人在弹这张网,所以我们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庄严想起第七十章里,林晓月描述的婴儿预言模型——婴儿的基因能计算未来,因为他身上汇聚了多个人的基因片段,他的大脑是活的预言机。
而小念,作为基因镜像者,她是不是也……被连接进了某个更大的网络?
他走近小念,蹲下身,轻声问:“小念,你能告诉庄叔叔,你现在听见了什么吗?”
小念没有睁眼,但嘴唇动了:
“好多人在说话……好乱……有人在喊疼,有人在数数,有人在背诗,有人在骂人……他们都在网里。”
“什么网?”
“光的网。从树根里长出来的网。”小念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网在抖……有什么东西在扯它……很用力地扯……”
话音刚落,窗台上的树苗分枝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强光!
光芒中,分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分叉,叶片上浮现出细密的、类似神经网络的荧光纹路。与此同时,庄严、苏茗、甚至走廊里经过的护士,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尖锐的、仿佛金属撕裂的——
“铮——!”
耳鸣般的低语声,在这一刻,变成了清晰的、可理解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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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集体广播
那不是从耳朵听到的声音。
是直接在大脑皮层响起的“认知”。就像有人跳过了听觉器官,直接把文字和图像塞进你的意识里。
庄严的眼前浮现出闪烁的画面:
——一个昏暗的地下室,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颤抖着举起针管,针管里是发着暗红色荧光的液体。男人的脸被阴影遮挡,但他胸前的工牌反射微光:“永昌生物·特别项目部·d级研究员 编号047”。
——一间疗养院病房,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嘴唇无声地开合。她的手臂上布满了细密的针孔,皮肤下隐约可见淡蓝色的、像静脉但更粗的管道网络。
——医院的这间病房,小念捧着树苗分枝,树苗的根系穿透花盆,沿着墙壁缝隙向下延伸,与花园里母株的主根汇合。而母株的根系,像发光的神经网络,已经蔓延到地下十五米深,触碰到了医院地下的古老管道、电缆、甚至……一个被遗忘的、用铅板密封的竖井。
画面消失,声音涌入:
“实验体d-047最后一次报告:基因稳定剂3型对锁链序列无效,反引发加速变异。请求终止注射……请求……啊!”
“他们骗我……说打了针就能看见死去的儿子……但我只看见了光……全是光……光里有东西在动……”
“井下面有东西……在呼吸……和树的呼吸同步……一比三……二比六……三比九……”
庄严扶住墙壁,眩晕感袭来。苏茗已经跪倒在地,手指按着太阳穴,痛苦地呻吟。走廊里传来护士的尖叫和病人的哭喊——显然,不止他们听到了。
整栋楼,也许整个医院,所有携带丁氏基因标记或变体的人,在这一刻,都被强制接入了一场“集体广播”。
广播的内容,是散布在城市各处的基因异常者,他们的实时感知、记忆碎片、濒死体验。
而广播的中继站,是那株发光树苗。
“树在……收集声音。”小念突然睁开眼睛,她的瞳孔边缘泛起和小念父亲陈默一样的金色光晕,“它把大家脑子里闪过的念头、看见的画面、听见的声音……全都吸进去了。但它太小了,装不下,所以……漏出来了。”
“漏到我们脑子里?”苏茗挣扎着站起来。
小念点头:“树很痛。它说它不想听的,但它控制不住。它的根碰到了一根‘大线’,大线把所有人的‘小线’都连在一起了。”
庄严猛地想起第七十章里,“网络幽灵”的警告:婴儿预言模型正在重新学习,将树苗混沌变量纳入计算体系。
如果婴儿的基因模型是一个中央处理器,那么树苗的网络,就是它新接入的传感器阵列。
而他们所有人,都是阵列上的传感器节点。
“怎么关掉它?”庄严问小念,“树能停止接收吗?”
小念闭上眼睛,手继续抚摸着树苗分枝。几秒后,她摇头:
“树说……停不下来了。‘大线’已经激活了。而且……”
她突然浑身颤抖,眼泪涌出来:
“而且树说,它听见了一个很响很响的声音……从很深很深的地下传来……那个声音在倒数。”
“倒数什么?”
“十。”
一个低沉、浑厚、仿佛来自地壳深处的男声,直接在所有人的脑海里响起。
不是碎片化的低语,是清晰的、威严的、一字一顿的播报:
“九。”
苏茗抓住庄严的手臂:“这是什么?!”
“八。”
走廊里传来更多人惊慌的叫声:“谁在说话?!”“我脑子里有人数数!”
“七。”
庄严冲到窗边,看向花园。那株母株树苗此刻光芒大盛,树干上的荧光纹路像脉搏般跳动,每一次跳动,就传来一个倒数数字。
“六。”
“是树在播报。”庄严嘶声道,“它在转播某个地方的倒计时。”
“五。”
小念尖叫起来:“不对!不是树!是井!井下面的东西在数数!”
“四。”
庄严想起刚才画面里那个铅板密封的竖井。医院地下有这种东西?建院一百二十年,历经多次改建扩建,地下结构图早已残缺不全。
“三。”
彭洁护士长跌跌撞撞冲进病房,脸色惨白如纸:“庄主任……地下……医院老楼下面……我年轻时听老护士说过……六十年代改建时,封过一个井……说是战时留下的观测井,但其实是……”
“二。”
“是什么?!”
“一。”
倒计时归零。
寂静。
长达三秒的、绝对的、连耳鸣都消失的寂静。
然后——
“滋啦——”
像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噪音,混杂着电流声、金属摩擦声、液体冒泡声。接着,一个经过严重失真、但依然能辨认出来的声音响起:
“测试协议·第一阶段·神经共振网络搭建完成。”
“接入节点数:137。”
“信号强度:稳定。”
“广播范围:半径三点七公里,覆盖滨海市人民医院及周边十二个居民区。”
“开始意识采样。”
声音结束的瞬间,庄严感到一股强烈的抽离感。
像灵魂被从身体里拽出一厘米,又塞回去。
他看到苏茗晃了一下,扶住病床。彭洁直接瘫坐在地。小念则突然大哭起来:“不要!不要拿走我的梦!”
“它在采样。”庄严扶着墙,努力保持清醒,“这个‘测试协议’……在通过树网,采集我们这些接入者的意识片段。”
苏茗颤抖着问:“谁在测试?赵永昌?还是李卫国留下的程序?”
“不知道。但那个井……”庄严看向彭洁,“护士长,你说的井,到底是怎么回事?”
彭洁喘着气,眼神恐惧:
“那不是观测井……是实验井。1968年,医院前身‘滨海市立传染病院’时期,有一个秘密科研项目,叫‘深层生物信号研究’。他们挖了一口井,深达五十米,然后在井底……放置了一种从陨石里提取的‘活体矿物’。”
“活体矿物?”
“档案里只说是‘具有生物电特性的晶体’,但参与项目的老护士喝醉后说过……那东西会‘做梦’,还会把梦‘传染’给靠近它的人。”彭洁吞咽口水,“1972年项目突然终止,井被铅板封死,所有记录销毁。但传言说……那东西还在下面,而且……还活着。”
庄严的血液冰凉。
如果树苗的根系,在生长过程中穿透土壤,触碰到了那个被封存的井,触碰到了井底的“活体矿物”……
那么树苗接收和传播的,就不仅仅是地面上的基因异常者的意识。
还有地底那个沉睡(或假寐)了五十年的、非地球生命的“梦境”。
“第二阶段测试,准备。”
那个失真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清晰,甚至能听出些许人性的语调起伏——一种冷漠的、实验者观察小白鼠般的语调。
“将从采样意识中提取三个高频关键词,进行交叉联想测试。”
“关键词一:树。”
“关键词二:血。”
“关键词三:母亲。”
“开始联想。”
话音落下的刹那,庄严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无数画面和声音:
——林晓月蜷缩在树根下,腹部创口渗血,低声说“我想死在有光的地方”。
——苏茗的母亲在产房里声嘶力竭,医生抱出一对双胞胎,其中一个没有哭声。
——丁守诚年轻时的模样,在实验室里对着培养皿低语“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彭洁年轻时躺在手术台上,护士抽取她的卵子,说“这是为了科学进步”。
——庄严自己……一段他确信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一个黑暗的、温暖的空间,液体流动的声音,远处传来女人的哭泣和男人的争吵。
“停下!”苏茗抱住头尖叫,“让它停下!”
但联想测试在继续,甚至开始混合不同人的记忆碎片:
丁守诚的脸与林晓月的脸重叠。
苏茗母亲产房的血与树苗根系的荧光血纹重叠。
彭洁的卵子捐赠记录与婴儿保育箱的编号重叠。
最后,所有画面汇聚成一个清晰的、崭新的场景:
一间纯白色的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发光的双螺旋结构。螺旋的每一个节点上,都挂着一个透明舱体,舱体里漂浮着人影——有婴儿,有儿童,有成年人,有老人。他们的眼睛都睁着,瞳孔里倒映着螺旋的光。
而在螺旋的顶端,悬挂着一个特殊的舱体。
舱体里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二十年前的实验服,胸前名牌写着:
李卫国。
他的眼睛也睁着。
他在微笑。
“联想测试完成。” 失真声音说,“检测到强相关记忆簇:编号‘父亲计划’。该计划未在现有数据库中找到对应记录,疑似为隐藏项目。”
“启动深度追溯协议。”
“需要更高权限。”
“正在申请权限……”
“权限来源:地下实验井·活体矿物‘梦核’。”
“权限状态:沉睡中,需唤醒。”
“唤醒方法:注入高浓度丁氏基因标记携带者的新鲜血液,配比要求——祖源纯度70%以上,嵌合度低于15%,神经元电信号活跃度峰值超过……”
声音突然中断。
像被人掐断了广播。
树苗的光芒骤然黯淡,分枝上的荧光纹路迅速消退。小念松开手,分枝“咔嚓”一声断裂,掉在地上,迅速枯萎成灰褐色的干枝。
颅内低语消失了。
集体广播结束了。
病房里死一般寂静,只有三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苏茗嘶声问:“它刚才说……要唤醒地下的东西,需要……丁氏基因标记携带者的血?”
庄严没有回答。
他盯着地上枯萎的树枝,想起刚才联想测试中闪过的、那个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黑暗的、温暖的空间,液体流动的声音。
那是子宫内的记忆。
但问题在于——
庄严清楚记得自己出生于市妇幼保健院,母亲是普通教师,父亲是工程师。他做过基因检测,报告显示他是“东亚汉族标准谱系”,没有任何特殊标记。
至少,他以为如此。
直到第四十四章发现“基因锁链”,直到第六十六章出现“庄严身世疑点”,直到第七十章他自愿提供完整基因数据加入观测者协议。
而刚才那个失真声音说:“祖源纯度70%以上,嵌合度低于15%”。
这是非常具体的筛选标准。
标准到……仿佛在描述一个特定的“产品型号”。
彭洁护士长缓缓站起身,看着庄严,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
“庄主任……您还记得,您是什么血型吗?”
庄严机械地回答:“Ab型,Rh阴性。熊猫血。”
“那是您成年后检测的结果。”彭洁的声音很轻,“但您出生时的原始档案……血型栏是空白的。后来补填时,参考的是您三岁时一次住院的检测记录。而那份记录……”
她停顿,像在积攒勇气:
“那份记录的原始单据,我见过。检测医生是丁守诚。他在血型那一栏,先用铅笔写了‘o型’,又涂掉,改成了‘Ab型阴性’。当时我只是个实习护士,没多想。但现在……”
现在,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丁守诚操纵基因数据。
庄严的血型与坠楼少年陈默高度匹配。
庄严的基因中嵌合了丁氏标记(第四章)。
庄严是某个基因序列的“最佳适配者”(第八十七章)。
以及刚才,那个需要“丁氏基因标记携带者新鲜血液”的唤醒协议。
“它在找我。”庄严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或者说,设计这个测试协议的人,在等我这样的人出现。”
苏茗摇头:“不,庄严,也许这只是巧合……”
“没有巧合。”庄严打断她,“从那个坠楼少年被送进我的手术室开始,就没有巧合了。血型匹配、基因乱码、树苗生长、婴儿预言、网络低语……所有这些,都是拼图。”
他弯腰捡起地上枯萎的树枝。树枝在他手中化为粉末,荧光彻底熄灭。
“有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棋局从二十年前,甚至更早就开始了。李卫国、丁守诚、赵永昌……他们都只是棋子。真正的棋手,可能一直躺在那个五十米深的井底,等着合适的‘钥匙’来唤醒它。”
“而我现在怀疑,”庄严抬起眼,看着苏茗和彭洁,“我就是那把钥匙。”
窗外,天色大亮。
医院花园里,那株发光树苗的母株,在经历了刚才的爆发后,此刻显得萎靡不振,荧光黯淡,叶片卷曲。但它依然活着,根系依然深扎地底,连接着那个被封存的、充满秘密的井。
而城市里,那137个在刚才被强制接入“神经共振网络”的节点,此刻正从茫然和恐惧中逐渐恢复。他们不会记得具体的广播内容,只会残留一种“做了个奇怪噩梦”的模糊印象。
但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
网络一旦建立,就不会轻易消失。
低语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将是更清晰、更无法忽视的——
“庄医生。”
一个声音突然在庄严脑中响起。
不是广播,是私密频道般的直接通讯。声音温和、苍老,带着某种熟悉的韵律。
李卫国的声音。
“你听到我了,对吗?”
庄严僵住。
“别紧张。这只是我留在协议程序里的一段录音,当你的基因数据被收录,且神经共振适配度超过阈值时,就会触发。”
“首先,恭喜你通过了第一阶段测试——在预言成真的压力下保持清醒,并尝试用混沌变量破局。这证明你有资格知道更多。”
“其次,关于你刚才的猜测:是的,你是钥匙之一。但你不是唯一的钥匙。这局棋需要的不是一把钥匙,而是一整套钥匙。”
“苏茗医生是另一把。她的女儿是第三把。林晓月的婴儿是第四把。甚至彭洁护士长,也是其中一把——她的基因中隐藏着‘观测者标记’,是我二十年前植入的保险。”
“至于棋手……你猜对了一半。地下的‘梦核’是棋局的一部分,但不是棋手。真正的棋手,是人类自己。或者说,是人类集体潜意识中,那个渴望突破生命极限、又恐惧突破后果的……矛盾自我。”
“最后,给你一个选择。”
“选项A:就此停止。我会让协议程序清除你刚才的记忆,你会回归正常生活,继续当你的外科主任。网络低语会逐渐消退,树苗会停止生长,井下的东西会继续沉睡。代价是:二十年内,当‘梦核’自然苏醒时,它将不受控制地释放积累五十年的生物信号海啸,半径五十公里内所有人类将陷入永久性集体幻觉。”
“选项b:继续前进。找到其他钥匙,主动唤醒‘梦核’,在可控条件下完成‘最终测试协议’。代价是:你可能发现关于自己、关于人类、关于生命起源的真相,而这些真相……很多人宁愿永远不知道。”
“你有二十四小时决定。”
“现在,录音结束。”
声音消失。
庄严站在原地,手中的树枝粉末从指缝间漏下,像时间的沙。
苏茗和彭洁看着他,等待他说话。
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的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显示一条来自加密号码的信息:
【庄医生,我是林晓月婴儿的保育护士小吴。婴儿刚才睁眼说了三个词,让我务必转达给您:
【‘地下井’、‘父亲们’、‘欢迎回家’。”】
【另外,婴儿的瞳孔里……倒映出了您的脸。】
【但问题是——保育箱的监控显示,当时房间里除了婴儿,空无一人。】
【他在对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