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深秋的成都,凌晨一点零七分,外卖员小杨在锦华苑小区门口停下车。雾气浓得化不开,路灯在雾中晕开昏黄的光晕。手机屏幕亮起,新订单:珍珠奶茶,全糖,双份珍珠,送往3栋三单元402室。备注栏写着:“挂门把手上,不要敲门,家里孩子怕吵。”
小杨皱了皱眉。这个建于九十年代的老小区,六层板楼的外墙爬满枯死的爬山虎,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他提着奶茶上到四楼,敲响402的深绿色防盗门。门贴满了疏通管道、开锁换锁的小广告,猫眼蒙着厚厚的灰。敲了两次,无人应答。他按照备注把奶茶挂在门把手上,拍照离开。走到二楼时,头顶传来清晰的“咔嗒”声——像吸管插进杯盖。
凌晨一点五十分,手机再次响起。同一个地址,同样的奶茶,同样的备注。小杨拨通订单电话,响了八声才接通。没人说话,只有缓慢规律的沙沙声,像梳子梳过头皮。几秒后,一个女人飘忽的声音传来:“挂门上就好……孩子怕吵……”电话断了。
第二杯奶茶送到时,小杨发现门把手空了——第一杯奶茶消失了。地面干干净净,连水渍都没有。他硬着头皮挂上第二杯,打了个死结。拍照时闪光灯亮起的瞬间,猫眼深处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凌晨两点四十九分,第三次订单来了。
站在402门前,小杨浑身发冷——第二杯奶茶也不见了。夜静得可怕,整栋楼像座坟墓。一种病态的好奇压倒恐惧,他擦了擦蒙尘的猫眼,弯腰把眼睛贴了上去。
猫眼看到的不是玄关,而是一间卧室。梳妆台前坐着一个穿碎花睡裙的女人,背对着门梳头。木梳一下、一下划过长发,动作僵硬。第四下时,梳子带下一整片头发——连着头皮。灰白色的头皮粘在发根处,下面颅骨隐约可见。女人继续梳着,动作越来越快,大片的头发和皮肤脱落,露出整个后脑勺的森森白骨。
梳头的动作突然停了。
镜子里的影像缓缓转过头来——脖子像拧螺丝一样一百八十度旋转,直到那张脸完全正对房门。脸的下半部分还覆盖着干枯皮肤,嘴角咧开诡异的微笑。上半部分眼眶以上已是白骨,一只眼球挂在骨眶边缘,另一只深陷在腐烂的眼窝里,直勾勾盯着猫眼。
“看到你了……”声音从门缝渗出,“奶茶……很甜……进来看看孩子吧……”
小杨惨叫一声,连滚带爬逃下楼,疯了一样冲进小区值班室。老保安陈师傅听完描述,脸色发白地调出监控。
凌晨一点的画面里,小杨出现在四楼401和403之间——那里根本没有门,只有一面平整的承重墙。但视频里的小杨却对着墙壁做了个“挂东西”的动作,拍照离开。一点半,第二次。两点五十,第三次:他凑近墙壁窥视,突然跌倒在地,连滚爬爬逃离。
最恐怖的是最后几秒——小杨逃离后,墙壁的水泥缝隙里,缓缓伸出一只青紫色的小手。那手在空中摸索,抓住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缩回了墙内。
“三单元根本没有402。”陈师傅声音发抖,“三年前,那户出过事。一个年轻妈妈带着不到一岁的孩子……家暴,凌晨上吊了。孩子也……后来那房子闹鬼,物业就把门封了,砌成了墙。”
但监控显示,在那三个时间点,墙面上浮现出一扇门的轮廓——用暗红色油漆歪歪扭扭画出的门形,门把手位置甚至有个小凸起。
凌晨四点,派出所民警赶到。带队的张警官听到“锦华苑3栋402”时,脸色沉了下去。他翻出档案:2016年10月17日凌晨三点零二分,派出所接到402报警电话。电话里只有婴儿哭声和女人哼唱摇篮曲的声音,持续58秒后戛然而止。民警赶到时,母子二人已死亡多时。
技术队决定破墙。电钻响起时,整栋楼的声控灯全部亮起,从一楼到六楼,每一盏灯都在疯狂闪烁。墙体被钻开,一股甜腻的、类似奶茶混合霉变的气味涌出。
墙内不是房间,而是直接砌进建筑结构中的空间。一具女性骸骨呈坐姿靠在钢筋架上,穿着褪色的碎花睡裙——和小杨从猫眼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她的臂弯里,蜷缩着一具风干的婴儿尸骸。
女人腕骨上戴着一只廉价电子表,屏幕碎裂,但数字还隐约可见:03:00。日期停在三年前的10月17日。
技术部门恢复外卖平台数据发现,第一个匿名订单的生成时间,正是三年前的同一天、同一时刻:2016年10月17日凌晨三点整。
墙内还发现三个空的奶茶杯,吸管上有微小的、属于婴儿的齿痕。
案件被封存,门牌号从系统中永久保密。整栋楼的居民一周内全部搬走,锦华苑3栋成了空楼。
三个月后的一个雨夜,另一个外卖员路过那片废弃的小区。他的手机突然自动亮起,接单提示音在空荡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订单内容:一杯珍珠奶茶,全糖,加双份珍珠。
送货地址:锦华苑3栋三单元402室。
备注栏里,一行新出现的字在屏幕荧光中幽幽闪烁:
“孩子说你的奶茶特别甜。妈妈也想尝尝你的。”
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那面曾经被画出门的墙壁流淌,在墙漆表面晕开深浅不一的红色水痕,像一扇正在缓缓渗血的门。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警务系统里,一条新的接警记录自动弹出,光标在“待处理”三个字上不停闪烁,像一只永不闭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