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的手还搭在终端上,那股热流刚退下去,胸口像被谁拿擀面杖碾过一圈。他喘了口气,正想骂两句解解乏,头顶的空气“嗡”地一沉。
不是风,也不是雷,是整片天像是被人按了快进键,云层打着旋儿往中间挤,越压越低。地面开始发颤,不是地震那种上下颠簸,而是像锅底烧干了水,一层层往下缩。
“我靠,这又来?”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脚跟撞到个软乎的东西——双胞胎正坐在地上,一人手里捏着半块糖饼,抬头瞅着他,眼睛亮得不像话。
终端突然炸出一串红字:【历史修正力临界,系统负荷98%,建议立即启动时空稳定器】
“建议?现在都火烧眉毛了还建议?”赵建国咬牙,把终端往怀里一搂,另一只手赶紧把俩孩子拉到身后,“你们俩老实待着,别乱摸地上那些光圈。”
话音刚落,广场中央的地砖“啪”地裂开一道缝,灰白色的气流从里头喷出来,打着转儿往上冲。几秒工夫,那股气流已经卷成柱子,越拔越高,四周的空气被 sucked进去,连路灯都被扯得歪了身子。
赵建国眯眼盯着那团越来越粗的风柱,心里直打鼓。这不是普通的风暴,里头夹着影子——一会儿是考场门口排队的人群,一会儿是老陈站在公告栏前抄通知的背影,再一闪,竟是他爷穿着蓝布衫走进教育局的门。
“合着这是把我家三代人的命都翻出来遛一遍?”他低声嘟囔,手心全是汗。
就在这时候,耳边飘来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话:“小心1978……”
他猛地扭头,没人。
可那声音又来了,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广播杂音:“小心……1978……”
“老陈?”赵建国心头一紧,四下张望。空荡荡的广场上只有他和两个孩子,可他分明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在周围晃,像夏天屋里飞的蚊子,看不见,但嗡嗡声绕耳朵。
终端屏幕闪了闪,跳出一行小字:【检测到未注册时空波动残影,信号源与陈建国终端残影匹配度97.3%】
“你还真没彻底散啊?”赵建国嗓子有点发堵,想笑又笑不出来,“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提醒我,你是不是比我还能扛?”
风柱越转越快,中心开始扭曲,像电视信号不好时的画面抖动。一道道模糊的影像在里面闪回——高考恢复的报纸、密室里的青铜装置、特勤队长耳后的蓝纹……全都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段是过去,哪段是未来。
赵建国低头看了眼终端,界面卡在“是否启动时空稳定器”的确认页,进度条慢得像老太太过马路。他知道,等它自己加载完,这儿早就被吹成筛子了。
“行吧,你不让我省劲,我自己来。”他深吸一口气,把终端贴回胸口,手指在空中划了几下,调出底层协议菜单,“文明见证者系统,三级权限持有者赵建国,现在命令你——跳过验证流程,强制唤醒时空稳定器核心模块!”
屏幕顿了一下,弹出警告:【高危操作,可能导致系统崩溃或锚点偏移】
“偏你大爷!”他直接把掌心拍上去,“再不启动,咱们全得变成历史修正力的垃圾清理对象!”
终端猛地一震,机身烫得差点拿不住。一道金线从接口处蔓延出来,顺着他的手臂爬上去,一路延伸到肩膀、脖子,最后停在太阳穴附近,像有根针在皮底下轻轻戳。
与此同时,风柱“轰”地一声炸开一圈气浪,整个广场的地面“咔嚓”裂成蛛网状。双胞胎吓得一哆嗦,却没哭,反而伸手去抓空中飘着的光点,像是在捞鱼。
赵建国顾不上看他们,死死盯着风眼。那里已经开始出现数据乱流,一串串代码像瀑布一样往下掉,试图覆盖他的系统界面。他知道,这是修正力在反向入侵,想把他这个“异常变量”给格式化了。
“想删我?”他咧了咧嘴,牙龈都泛酸,“你也得问问我家祖宗答不答应。”
他闭上眼,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看到的画面——爷走进教育局的背影,老陈站在公告栏前抄通知的手,还有他自己签那份责任书时笔尖顿住的瞬间。
“我不是来被修的。”他睁开眼,声音不高,却稳得像钉进地里的桩子,“我是来定规矩的。”
双手高举终端,他一字一顿喊出来:“我乃历史观察员,三级权限持有者,现以文明见证者之名,命令你——暂停执行!”
话音落下的刹那,终端爆发出一道金光,直冲天际。那光不刺眼,却硬生生把旋转的风柱劈成两半。风眼中的数据流戛然而止,画面凝固在“Y\/N”确认界面上,光标停在“N”上,微微闪烁。
赵建国喘着粗气,胳膊还在抖,可嘴角却翘了起来:“怎么样,还认不认这个‘Y’?”
风柱没散,也没继续扩张,就这么悬在半空,像个卡住的录像带。广场上的碎石、灰尘全都浮在原地,连一片落叶都没落地。
双胞胎一个伸手碰了碰面前的光纹,另一个咯咯笑了两声,居然爬起来往风柱边上蹭。
“哎!回来!”赵建国想拦,腿一软差点跪下。他扶了把膝盖,这才发现小腿肚一直在抽筋,大概是刚才那波能量冲击抽干了力气。
他正要挪过去拽人,耳边那道低语又响起来了:“小心1978……”
这次比之前清晰多了,甚至能听出是老陈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风柱边缘,一道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短寸头,旧军绿外套,左袖口缺了一颗扣子。
“老陈!”他吼了一声。
人影没回应,只是抬起手,指了指风眼里的确认界面,然后缓缓消散,像墨汁滴进水里,一点一点化开。
终端自动弹出一条记录:【时空波动残影信号终止,数据轨迹已收录】
赵建国愣了几秒,忽然笑了:“你倒是潇洒,话说完就走,剩下我在这儿扛雷。”
他转头看向那对还在玩光点的孩子,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把俩人重新搂到身后。
风柱静止不动,确认界面依旧悬在半空,光标停在“N”上。
赵建国盯着它,慢慢举起终端。
他的手指,朝着“Y”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