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拎着那个破瓦罐站在新墙外,裤脚还沾着白石灰,脸色比院里晾的那块豆腐还僵。赵建国没急着接,反而低头看了看他鞋底——一圈红泥,像是从厂后头荒地踩过来的。
“建国啊,”易中海干笑两声,把瓦罐往前递,“昨儿是我莽撞,这罐子……还你。”
“哟,易师傅还记着?”赵建国这才伸手接过,掂了掂,“空的?”
“赔罪嘛,”他咧嘴,“总不能让我扛块砖来吧。”
赵建国一笑,转身就往石桌边走:“雨水,记一笔——易中海归还旧物一件,编号‘破罐子一号’,存库。”
何雨水正在翻账本,一听乐了:“存库?你还真收啊?”
“当然,”赵建国把罐子往角落一放,“人家诚心悔过,咱不能不给机会。”
易中海站在原地没动,眼睛却没闲着,扫了一圈黑板上的兑换表,又往孩子们那边瞟——几个小的正排着队,拿补好的袜子换玉米饼。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只哼了声,拄着拐走了。
傻柱从房顶跳下来,抹了把汗:“这老东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药不药的不重要,”赵建国蹲下身,用指甲刮了刮瓦罐外壁的灰,“重要的是,他从哪儿来。”
他没说破——那圈红泥,跟厂后头废弃锅炉房外的土一个色。那儿早没人去,除了半夜偷偷摸摸的人。
晚上,苏青在灶上热饭,赵建国翻出系统刚签到得的一床旧棉被,准备塞进储物柜。柜门一拉,他顿了下——有点热。
他把手贴上去,不是刚晒完太阳那种暖,是像有人刚从里头取出东西,余温还没散。
“青子,今儿谁进过这屋?”
“贾张氏来了趟,”苏青搅着锅里的粥,“拿了几件旧衣裳,说给她孙子改小袄。”
“她进柜子了?”
“没见着啊,就搁桌上叠了会儿。”
赵建国没吭声,晚饭吃得也安静。等孩子们都散了,他坐在院里石桌旁,把账本摊开,一栏栏对。
对到王德发那页,他停了。
“二十八斤,差两斤换被褥”——上回记得清清楚楚。可现在账上写着“三十三斤”。
他翻出何雨水的草稿本,一页页找。草稿上明明只记到二十八,最后一笔是阎埠贵预付粮票换种子,跟王德发没关系。
“誊写的时候加的。”他心里有了数。
黑板被雨泡花那天,何雨水重新抄了一遍,之后谁都能看见。可改账的,得能碰到账本——要么是雨水本人,要么就是能趁她不注意动笔的人。
他合上本子,没声张,反而在“王德发”那栏画了个红圈,旁边写“待查”。
第二天一早,他把傻柱叫到院角:“柱子,晚上别睡太死。”
“咋了?怕易中海再来挖墙?”
“墙不墙的不打紧,”赵建国塞给他一把手电,“你盯石桌那块,谁半夜翻账本,拍下来。”
“拍?拿啥拍?”
“你兜里那破相机,不是修好了?”
傻柱一拍脑袋:“对啊!我昨儿刚装上胶卷!”
“那就值个夜,工钱翻倍。”
“成!”
晚上,赵建国没在屋里待,搬了张小凳坐院中央,手里捏着火柴盒,一盒划了一半。他听着各家关门声,等人都静了,才起身绕到晾衣绳底下。
这绳子是前两天孩子们修完活儿,顺手拉的,一头拴树,一头绑屋檐。赵建国在绳子中间打了个结,又把一根细线缠上去,另一头连着储物柜门把手——谁要开柜子,线一松,结就会晃。
他试了试,满意地回屋。
半夜,他听见外头有动静。
不是脚步,是衣角蹭墙的声音。他没开灯,从窗缝往外看——一个人影猫着腰,往储物柜摸去。借着月光,看得出是贾张氏,手里还攥着个小本子。
她拉开柜门,手伸进去摸了一圈,又蹲下身翻地上的箱子。赵建国没动,只盯着晾衣绳上的结——晃了三下。
贾张氏出来时,顺手把柜门带上了,可没关严。她贴着墙根溜到院门口,回头看了眼,才匆匆走。
赵建国第二天没提这事,反而把账本往石桌上一摆,还特意用块砖压着,明晃晃地晒在太阳底下。
中午,秦淮茹路过,瞥了一眼:“建国,账本不收好,小心让人改了。”
“改了正好,”赵建国头也不抬,“我正愁查不出谁手痒。”
秦淮茹一愣,笑了笑:“你这话说的,谁敢啊。”
“不敢的多,”他抬头看她,“可总有不信邪的。”
下午,何雨水拿着账本过来:“建国,我昨儿好像记错了一笔,王德发那五斤……是不是我多写了?”
“哦?”他接过本子,看了看,“没事,就当预支了。他儿子不是快结婚了?早点攒着也好。”
“可我没印象啊……”
“记不清就别想了,”他合上本,“你忙去吧。”
他知道,这话会传出去。
晚上,傻柱神秘兮兮地找来,塞给他一张照片——昏暗光线下,一个人正蹲在石桌前,手伸向账本,脸被阴影盖着,可那件蓝布褂子,跟贾张氏身上那件一模一样。
“拍得不咋清,”傻柱小声,“但绝对是个女的。”
“够了。”赵建国把照片收好。
他没急着动,反而在第二天早上拎着那床系统里拿出来的旧被,送到王德发家。
“王叔,您那二十八斤够了,”他说,“被子给您送来。”
王德发愣了:“我没换啊,咋就……”
“您存着呢,”赵建国笑,“账上清清楚楚。”
“可我听说……有人改了账?”
“谁说的?”赵建国装傻,“咱这院子,谁会干这缺德事?”
王德发不说话了,眼神却变了。
赵建国知道,这消息会像蚂蚁搬家一样,一户户传开——有人改账,想栽赃王德发,结果被他提前识破。
墙外,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双鞋印,一深一浅,停在拐角,又退了回去。
夜里,赵建国坐在院里,手里捏着一页废账,划了根火柴点着。火苗往上窜,照着他半边脸。
他看着火光,忽然低声道:“想从根上烂我?”
火苗烧到指尖,他才松手。
纸片飘落,砸在石桌上,最后一点火星闪了闪,灭了。
院外,一条裤脚沾着红泥的腿刚要后退,却被另一人拽住袖子,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隐进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