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划过纸面,最后一道墨痕收住。
赵建国没松手,笔杆还捏在指间,虎口发酸。那张盖着国徽的《历史观察员责任书》静静躺在石台上,像刚烙好的煎饼,烫得没人敢碰。
终端突然一震,嗡地贴紧他胸口,机身裂纹里泛起金光,像是有人往缝里灌了熔化的铜水。紧接着,一股热流顺着接口直冲脑门,他眼前一黑,又猛地回神。
“以时空管理局之名,”特勤队长站得笔直,抬手敬礼,“授予赵建国同志‘历史观察员’资格,权限等级三级,即刻生效。”
话音落下的瞬间,石台上的青铜装置“咚”地一响,像是老式挂钟敲点。一圈蓝光从接口喷出,螺旋上升,撞上头顶那道撕裂夜空的裂缝。砖灰簌簌往下掉,可这一次,碎渣没落地,反而缓缓悬停半空,接着一点一点往回挪,像是被谁倒放了录像。
赵建国盯着那道正在收口的裂痕,嗓子眼干得冒火:“这就……稳了?”
“协议已认证。”队长收回手,耳后的蓝纹微微闪动,“系统开始升级,‘文明见证者’正式激活。”
“那我是不是现在就能查老陈留下的档案?”
“可以。”队长点头,“但建议先确认一项核心权限——时空豁免权。否则,即便节点锚定,外部干扰仍可能穿透。”
赵建国低头看终端。屏幕正中央跳出一行字:
【请确认执行人意志——是否启用‘时空豁免权’?Y\/N】
他没犹豫,把手掌直接拍上去。
皮肤接触的刹那,掌心一阵刺痛,像是被细针扎了几下。血丝渗出来,顺着指纹滑进接口。终端猛地一烫,整块机身亮得刺眼。
“轰——”
地面轻颤,一道透明屏障自四合院地基升起,呈半球状罩住整个院子。空中浮现出几个古体大字,笔画如刀刻:
**豁免权生效,锚定节点:1978.10.21**
风停了。
之前呼啸不止的气流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连飘在空中的灰尘都定住了。屋顶瓦片不再掉落,墙角那根快塌的柱子吱呀一声,竟自己挺直了些。
赵建国长出一口气,腿一软,差点跪下,硬是撑着石台才站稳。
“成了?”他喘着问。
“暂时。”队长盯着能量仪,“豁免领域已建立,半径五十米内不受外部修正力影响。但你的身体在承担系统负荷,别乱动。”
“我这不挺着嘛。”赵建国咧嘴一笑,脸色却白得吓人,“不就出点血,跟割腕放个血似的,没事。”
“这不是普通的血。”队长语气低沉,“是系统识别的生命契约载体。每激活一层权限,都会抽取对应的生命共振频率。”
赵建国眨眨眼:“听着挺玄,意思是我越用这玩意儿,就越容易短命?”
“准确说,是加速与这个时空的绑定。”队长收起仪器,“你不再是单纯的穿越者,而是锚点本身。一旦崩解,周围的一切都会跟着塌。”
“哎哟,说得我跟电线杆子似的,还得撑着这片天。”赵建国抬手抹了把脸,“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能干啥?能不能查查1978到底有啥名堂?老陈临走前一直喊‘小心1978’,我还以为是他记错了高考时间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调出终端菜单。新界面干净利落,三个选项浮现:
【时空锚点监控】
【历史轨迹查阅(初级)】
【豁免领域维持】
他点了第二个。
页面一闪,跳出一段模糊影像:一群年轻人挤在公告栏前,有人踮脚看,有人抄笔记,背景墙上刷着大红标语——“知识改变命运”。
日期显示:1978年10月21日。
画面角落,一个穿蓝布衫的男人背影一闪而过,手里攥着一张纸,肩膀绷得紧紧的。
赵建国瞳孔一缩:“这人……怎么看着有点像我爷?”
“赵长河。”队长站在旁边,“初代观察员。这是他最后一次公开露面的记录。当天下午,他进入教育局临时设立的考务办公室,三小时后失踪。系统判定任务中断。”
“所以他就这么没了?连个尸首都找不到?”
“不是找不到。”队长声音压低,“是根本没留下痕迹。就像……被什么给抹掉了。”
赵建国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一声:“合着我爷不是病死的,是穿越穿没了?那我家老太太哭那么多年,烧那么多纸,全是白忙活。”
“他们记得的是另一个版本的历史。”队长说,“真实和记忆之间,总有缝隙。”
“那我现在算不算补上了这道缝?”
“你在重新钉钉子。”队长看着他,“只不过,锤子在你手里,砸偏一点,整面墙都得塌。”
赵建国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说点人话?非得整这些文绉绉的比喻。”
“我不是搞宣传的。”队长面不改色,“我是来提醒你,1978年的变故不会自己发生,它需要触发者。而你现在的位置,正好是当年你祖父消失前最后停留的坐标。”
“所以我不是继承遗产,是接了个雷?”
“是拆雷的人。”
赵建国啧了一声,还想回嘴,忽然感觉胸口一紧。
终端自动弹出警告:
【检测到高能信号逼近,来源:东城区方向】
【距离:3.2公里】
【强度:持续上升】
几乎同时,地面传来闷响。
不是地震那种均匀的晃动,而是像什么东西在地下爬行,爪子刮着水泥管子,一声一声往上顶。
“什么情况?”赵建国扶住墙,抬头看向窗外。
“不好。”队长脸色一变,迅速打开通讯器,“通知外围组,立即封锁东街至南巷区域!有未登记的能量源正在接近豁免领域边界!”
话音未落——
“轰!!!”
一声巨响从东边炸开,火光冲天。
两人同时扭头,只见夜空中腾起一朵怪异的烟云,形状不像蘑菇,反倒像一只破碎的齿轮,边缘焦黑扭曲,缓缓旋转着升空。
热浪扑面而来,连密室的铁门都被震得哐当一抖。
赵建国被气流推得后退两步,手本能地护住终端。屏幕还在闪:
【锚点稳定性:87%】
【外部干扰增强】
【建议启动紧急预案】
“这哪是临近变故,”他盯着那团烟云,声音冷了下来,“这是有人提前动手了。”
“不是临近。”队长收起设备,转身面向门口,“是已经开始了。”
“谁干的?”赵建国追问。
“不该存在的第十八号接入者。”队长手搭上门把,回头看了他一眼,“一个本不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穿越者。”
“等等,你说啥?”赵建国愣住,“还有别人?系统不是说我才是唯一认证的吗?”
“认证可以伪造。”队长拉开门,“真正的麻烦从来不是系统认谁,而是有人想让它认错人。”
外面风声大作,警报声由远及近。
赵建国站在原地,终端贴在胸口,那串数字依旧悬在空中,缓慢倒转:
1978.10.21
他的手指一点点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