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把饭盒盖子合上，嘴里还嚼着最后一口粉条，冲记者摆了摆手：“你先去王大爷那儿坐会儿，等我忙完这摊事儿。”
苏青接过空饭盒，小声嘀咕：“你这一整天就没停过，连饭都得掐着时间吃。”
“没办法。”他笑着拍拍裤兜，“刚接到通知，全国工业大比武明天开幕，咱们厂是重点观摩单位，我这个‘模范工人’不去撑个场子，领导脸上挂不住。”
贾东旭这时候从院门口探头：“老赵！车备好了，就等你了。”
“得嘞！”赵建国拎起帆布包，顺手把暖水瓶塞进挎斗摩托后座，“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有没有咱们修得快。”
一路颠簸到了展馆外，阳光正晒在红绸搭的拱门上。人来人往，各个厂子的技术员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来回穿梭，手里不是图纸就是零件模型。赵建国刚站定，脑子里“嗡”地一响——系统警报直接炸开。
【警告：检测到高匹配度技术原型，相似度98.7%，来源未知】
他脚步一顿，目光顺着展区指示牌扫过去，落在“沪上机械局代表团”那块牌子上。展位中央摆着一台液压传动演示装置，结构简洁，动作精准，最关键的是——那套分流阀组的设计，跟他签到系统里存的一张未来图纸几乎一模一样。
“巧了。”他低声嘟囔，“我这图是上个月才签到出来的，谁这么赶趟？”
走近几步，他看见操作台前站着个戴眼镜的男人，正低头调试油压表。那人穿得普通，袖口磨了边，可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步都不带多余晃动。更奇怪的是，他手指偶尔轻轻抽一下，像是按了什么看不见的键。
赵建国心头一跳。
这反应……熟。
他不动声色掏出本子记下展位编号，转身找贾东旭：“待会儿观摩团进场，你混进去，想办法靠近那个沪上的团队，最好能瞅一眼他们的文件。”
“咋了？出啥事了？”贾东旭皱眉。
“没啥大事。”赵建国咧嘴一笑，“就是觉得他们那机器，像是从咱家图纸上抄的，我想看看是谁这么有眼光。”
贾东旭翻了个白眼：“你这是逮着机会就要较劲啊？”
“较劲归较劲，得讲证据。”赵建国拍拍他肩膀，“你只要碰个包，让我看一眼公章就行。”
没过多久，省观摩团入场。赵建国站在外围，视线紧盯着那群人。只见贾东旭端着资料夹，装模作样地往沪上司仪席走，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手里的夹子甩出去，正好撞上一名随行人员的公文包。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贾东旭连忙弯腰捡东西。
纸张散了一地，其中一张调令飘出来，上面赫然印着“沪上机械局技术统筹专用章”。
赵建国眼神一凝，心里默念：“启动瞬拍记录。”
咔。
图像瞬间存入系统数据库。他退后两步，靠在墙边假装看展板，实则调出档案比对。五秒后，结果跳出——该机构正式成立时间为三个月后，而现在这张调令的签发日期，竟早了整整四十天。
“时间线乱了。”他眯起眼，“要么是内部提前运作，要么……有人改了剧本。”
他重新走向展区，正好撞见那位戴眼镜的技术员收工。对方正把模型盖上防尘布，动作细致得像在封存什么贵重物品。
“同志，”赵建国主动搭话，“你们这套液压系统真不错，能不能请教几个参数？”
那人抬头，镜片后的眼神略有一瞬迟疑，随即恢复平静：“可以，但具体数据涉及内部流程，只能聊个大概。”
“理解。”赵建国笑着递上自己的代表证，“我是京北第三机床厂的赵建国，最近也在搞类似项目，纯粹交流。”
“陈建国。”对方接过证件看了一眼，嘴角微动，“名字挺像。”
“可不是嘛。”赵建国乐了，“咱俩这姓氏加名字，合一块儿就是‘建国同志大团结’。”
陈建国也笑了下，但笑得有点短，像是程序设定到此为止。
“要不找个地方坐会儿？”赵建国顺势提议，“我知道附近有家国营饭店，安静，还能喝口热汤。”
陈建国犹豫三秒，点头：“行，但不能太久，我们晚上还有总结会。”
饭店二楼包间，服务员上了两碗白菜豆腐汤，外加一壶茉莉花茶。赵建国特意让换了玻璃杯，摆在陈建国手边。
“来，先润润嗓子。”他倒了一杯推过去。
“谢谢。”陈建国接过去，喝了一口，放下时杯子稳稳当当，没洒一滴。
赵建国一边闲聊，一边观察他的手势。写字时用三指捏笔，走路时习惯性右肩下沉，吃饭前会无意识摸左腕——这些细节太标准了，标准得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你们沪上现在机械行业挺活跃啊。”赵建国试探着问，“这套系统是自主研发？”
“团队合作的结果。”陈建国答得滴水不漏，“灵感来自一线实践。”
“有意思。”赵建国点点头，“我最近也在琢磨分流阀的响应速度问题，总觉得现有设计还有优化空间。”
“确实。”陈建国终于松口一点，“如果能在反馈回路上加一个缓冲腔，理论上能减少百分之十五的滞后。”
赵建国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方案，是他系统里还没解锁的下一级图纸内容。
他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故意多倒了些，等陈建国起身去洗手间时，迅速从口袋摸出一枚铜钱大小的金属片，贴在对方用过的杯口边缘。
【纳米吸附器启动】
肉眼看不见的微粒被悄然捕获，系统开始后台分析。
不到一分钟，提示弹出：
【目标个体残留物含非本时代合成蛋白标记，匹配概率持续上升，初步判定为跨域接触者】
赵建国握紧茶杯，指节微微发白。
果然是同类。
但他没动声色，反而在陈建国回来前把杯子挪回原位，还添了半杯热水。
“刚才说到哪儿了？”陈建国坐下，语气如常。
“说到缓冲腔。”赵建国笑了笑，“你说得对，我也觉得这是个突破口。不过——”他顿了顿，“你有没有发现，每次调整参数的时候，右手食指都会轻微抖一下？”
陈建国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痕。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指尖：“你也注意到了？”
“嗯。”赵建国直视着他，“因为……我也是这样。”
两人沉默了几秒。
窗外风吹过树梢，楼下传来服务员收拾碗筷的声音。
陈建国忽然低声问：“你系统……也被监视了吗？”
赵建国还没来得及回答，包间门被敲了两下。
“赵代表！集合了！厂里派车来接人！”
他看了眼门外，又转回头，只说了一句：“明天开幕式，我在一号展区等你。”
陈建国没应声，只是慢慢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再戴上时，眼神已经变了。
赵建国起身往外走，手插进裤兜，攥紧了那枚刚回收的金属片。
风从走廊尽头吹进来，掀动了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