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把录音机里的磁带倒回去,听见外头王德发的工具箱“咔哒”一声合上。他没动,只把音量调小了一格,让前头放的《咱们工人有力量》变成背景里的低哼。墙根那头脚步声远了,他才起身把窗台上的扳手塞进工具包,顺手拎起角落那袋白面。
面是前天从系统里取的,十斤,一点没动。昨儿验收完车床,他就盘算着该干点正经事了。这院子再这么下去,迟早让人拆成一片散沙。
他把面袋往石桌上一放,拍了两下,面粉扑簌簌往下掉。
“东旭家米缸见底了,”他提高嗓门,“柱子哥要是闲着,活儿有的是。”
傻柱正蹲在井台边啃窝头,听见这话差点噎住。他咽下最后一口,抹了把嘴:“你这话说的,我啥时候闲过?说吧,修啥?换多少粮票?”
“水管漏水、房顶漏雨、窗户漏风,”赵建国从包里掏出块小黑板,用粉笔刷刷写起来,“按面积算。修一平米,半斤棒子面;换一块瓦,二两高粱。”
何雨水凑过来一看,乐了:“你这成杂货铺了?还明码标价?”
“雨水记账,”赵建国把算盘塞她手里,“谁干了活,存着。攒够三十斤,换床新被褥都行。”
王德发拄着拐路过,眯眼瞧那黑板:“修个窗户要半斤玉米面?比国营维修站还贵!”
“您家东厢房,”赵建国抬头,“昨儿雨大,我数着掉了三块瓦。按这价,两斤白面。”
“你小子——”
“您要觉得贵,”赵建国笑,“不如自己修。我这面,转手就给李婶送去。她家孩子快生了,正缺口粮。”
王德发立马闭嘴,拐杖一戳地,走了。
天擦黑时,雨又来了。这回不小,砸得院里水花四溅。赵建国刚关好窗,就听见外头有人喊:“建国!建国!张大娘不行了!”
他开门一看,是何雨水,浑身湿透,手里举着马灯。
“心口疼,喘不上气,”她喘着说,“叫了卫生所,说路断了过不来!”
赵建国转身进屋,从柜子里摸出个小油纸包,里头是两片硝酸甘油。他塞进兜里,抓起雨衣就往外冲。
“柱子!开路!”他冲井台那边吼。
傻柱正披着麻袋片避雨,一听立马抄起铁锹:“走!”
三人冒雨往张大娘家赶。巷子积水没到脚踝,何雨水打灯在前,傻柱拿铁锹砸开堵路的烂菜叶和碎砖,赵建国背着张大娘跟在后头。
“建国啊……别为了我这老骨头……”张大娘伏在他背上,声音发颤。
“您忘了?”赵建国踩着块半埋的青砖往前跳,“我刚来那年饿得眼发黑,您塞过我两个窝头。账得算清。”
张大娘没再说话,只手死死抓着他肩膀。
到了卫生所,大夫一搭脉,直摇头:“再晚十分钟,人就没了。”他接过赵建国递上的药片,闻了闻,“这药……哪来的?”
“厂里发的。”赵建国面不改色。
大夫狐疑地看他一眼,还是给张大娘含了一片。没一会儿,老人呼吸稳了。
“得留院观察。”大夫说。
“行,”赵建国从兜里掏出三张粮票,“这些够不?”
“多了。”
“剩的给您买包烟。”
回程时雨小了。傻柱甩着湿漉漉的裤腿:“建国,你这药,怕不是从系统里拿的吧?”
“你管呢,”赵建国踢开脚边的空罐子,“反正人救回来了。”
“那以后谁家有事,是不是都能找你?”
“找我不管用,”赵建国拍拍他肩膀,“得找‘后勤小队’。”
第二天一早,李婶子家也出事了——院墙塌了半截,正好压在她晾褯子的竹竿上。
“昨儿雨大,地基泡松了。”李婶抹着眼泪。
赵建国过去一看,蹲下摸了摸墙基,眉头一皱:“这石块被人撬过。”
贾东旭也蹲下来,扒拉两下:“对,水泥缝是新撬的,底下土还是干的。”
“谁干的缺德事!”李婶一拍大腿。
赵建国没吭声,回屋拎出一袋水泥,又拿了两包沙。
“东旭,和泥。”他把铁锹递过去,“柱子,搬砖。雨水,去通知各家,今天集体修墙,工分照记。”
傻柱扛着砖过来,一边砌一边嚷:“易师傅!您家东屋漏不漏?三斤棒子面,我给您翻新!”
没人应。
墙快修好时,秦淮茹突然从隔壁冲出来,手里举着铁锨:“我看见了!易中海昨儿半夜在墙根刨坑!”
赵建国正往砖缝里抹水泥,闻言抬头,顺手抓起一把石灰粉,往墙角阴影里一撒。
“谢谢您指路。”
石灰粉飘散,易中海从墙角踉跄出来,裤脚白了一片,手里还攥着半截锈铁钎。
“这地基,”赵建国抹平最后一道水泥缝,“挖得挺深啊。省了我不少料。”
易中海瞪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当天下午,黑板上的兑换表被雨水泡花了。何雨水拿粉笔重新誊写:
“修自行车胎=半斤玉米面
补房顶=两斤白面
通下水道=一斤高粱”
阎埠贵凑过来,推推眼镜:“我家三间房,全修一遍得攒半年粮票。”
“急用不?”赵建国从包里掏出一包种子,“我这有高产玉米种,预付一斤粮票,秋收还你双倍。”
“这……能信?”
“不信拉倒。”赵建国把种子塞他手里,“种坏了算我的。”
第三天清晨,赵建国在灶上烙玉米饼。面是用修桌腿挣的半斤棒子面换的。饼刚出锅,几个孩子围上来。
“建国叔,给一块呗?”
“拿工分换。”他夹起一块,往旁边小秤上一放,“修个板凳腿,换两块。”
“那……我帮我妈补袜子行不?”
“行,补一双,换一块。”
孩子们欢呼着跑开。没一会儿,拎着针线筐回来,蹲在院里一针一线地缝。
傻柱扛着新房梁路过,冲易中海家窗户喊:“易师傅!您家烟囱歪了!两斤白面,我给您扶正!”
窗内“哐当”一声,茶杯摔了。
赵建国把最后一块玉米饼递给最小的孩子,抬头看了看天。云散了,阳光照在新修的院墙上,砖缝笔直,水泥泛着白光。
何雨水拿着账本过来:“建国,王大爷存了二十八斤粮票,差两斤就能换被褥了。”
“给他记上,”赵建国擦擦手,“明天送过去。”
“秦淮茹今早问我,能不能预支五斤,修她家灶台。”
“行,”赵建国点头,“让她把旧灶砖拆了,我看看还能不能用。”
他正说着,李婶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出来,脸上笑开了花:“建国!雨水!快看,我儿子睁眼了!”
众人围上去。孩子小脸通红,眼睛眯成缝,忽然“哇”地哭了一声。
“好!哭得响,有福气!”傻柱拍手。
赵建国看着那小脸,忽然从兜里摸出个小布包,递给李婶:“给孩子垫褯子用。”
李婶打开一看,是半尺新棉布,洗得发白,但一针一线都密实。
“这……哪来的?”
“我娘留的。”赵建国转身去收拾烙饼的锅,“说是要给长孙用。”
李婶愣住,眼圈一下子红了。
傍晚,赵建国在院里支了张小桌,摆上几碗热粥。孩子们修完活计,排着队来领玉米饼。
“建国叔,我补了三双袜子!”
“我帮王奶奶倒了五天煤渣!”
“我……我扫了整个院子!”
赵建国挨个分饼,最后轮到最小的那个。孩子接过饼,忽然仰头问:“建国叔,以后我们还能换更多东西吗?”
赵建国刚要答,院门口传来脚步声。
易中海拄着拐,站在新墙外,手里拎着个破瓦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