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思绪像乱麻一样绕在心头。
“撤了吧。”她轻声吩咐道。
“小姐,您还没用多少……”云苓想劝她在吃些。
“没胃口。”林楚悦站起身,“云苓,换衣裳,咱们去‘一位甜’。”
既然等不来消息,那她就自己过去看看。
马车刚驶出相府不远,就被人拦了下来。撩开车帘,露出彭炎沉稳的面庞。
“东家。”他靠近车窗,压低声音迅速说道:“昨儿下半夜,事成,清水巷宅子救出两位女子。”
林楚悦心里一松,成了就好,急忙追问:“古小姐呢?状态可还好?”
彭炎脸上并无喜色,摇了摇头道:“没有古小姐。”
没有?
刚升起的喜悦瞬间消散,林楚悦的心沉了下去。
没有古小姐?怎么会没有?
她脸色难看,任立远此人果然如段骁阳所说的极为狡猾,是她想的太好了,以为古小姐肯定被藏在清水巷宅子里。
彭炎继续道:“阮立远被世子当场拿下,如今关在兵马司大牢里。张蝶和茯苓姑娘被世子请去帮忙照顾那两位姑娘了,二人……受伤很重。”
“有没有从阮立远嘴里审出什么?”
彭炎摇头,“阮立远嘴巴极硬,世子还在审,希望能撬开他的嘴,尽快找到古小姐线索。”
撬不开的,林楚悦想,阮立远怎么可能会露出任何线索呢?找不到古小姐,他才能脱罪,更甚至于是无罪……
想到这里,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从心底升起。
她之前确实有些想当然了,原以为能从清水巷宅子救出古小姐,众目睽睽下大家都是证人,就能堵死阮立远的后路,将他绳之以法。
可现实是——阮立远用事实给她上了一课。
仅凭一些线索和计谋,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扳倒一个有权有势、并且接受了顶级精英教育的世家子?
尤其阮立远,听说读书还读的极好,这样的人,想必更懂得如何利用规则和漏洞来保全自己。
彭炎看着她变化的脸色,沉声道:“东家,世子说阮立远已经知道背后有您的存在,恐会对您不利。”
“即刻起,我和卞康胜会跟着您身边,易昊跟在古老板夫妻身边,世子也安排了人隐在暗处保护,请您务必小心。”
此时卞康胜正驾着辆陈旧的青帷马车缓缓驶近,停在一旁,跳下车对林楚悦抱拳道:“东家,世子吩咐,请您换乘这辆马车。”
林楚悦没有犹豫,带着云苓下了林府马车,对驾车的徐叔小声说了几句,徐叔略一点头,扬起鞭子,马车缓缓离开此地。
登上这辆看起来破旧的马车,坐进去才发现车内别有洞天。
车厢内壁似乎被加固过,车帘子用的是厚实的防水油布,座位上铺着毛皮垫子,角落有个固定着的小几,下面是几个储物格子。
简单朴素,却无比安全实用。
马车朝着古老板的“锦绣布庄”行去。
铺面那日被打砸的痕迹都初步修缮了,也整洁许多
一进内堂,易昊立在柜台旁边,古老板以及一位脸生的憔悴妇人坐在他身侧的方木凳上。
那妇人年纪看着与古老板年纪相仿,脸色惨白,眼窝深陷,身形瘦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见着林楚悦,易昊抱拳行礼后默默和彭炎、卞康胜守在门口和窗户处。
古老板连忙搀扶着那妇人起身并介绍道:“小姐来了,这是内子,听说阮立远被抓了,非要跟着小人过来看看。”
又转向妻子轻声道:“秀蓉,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肯帮助咱们的林小姐。”
古太太眼中凝聚起一点光亮,挣扎着要给行礼。
林楚悦一把扶住她的胳膊,“古太太身体不适,快别多礼,坐着说话。”
“林小姐……”古太太一开口,声音便带着哽咽,“多谢您,多谢您和世子大人肯帮我们。我们,我们求了很多人,老古也花了很多钱,都没有用,没有人敢管。”她说着,眼泪如小河般从眼眶中流出。
林楚悦看着她这般模样,又听到他们已经知道昨夜的事,心中涌起愧疚。
她握着古太太冰冷枯瘦的手,低声道:“古太快别这么说,我没有帮上什么忙,昨夜……昨夜并未找到令嫒,让你们空欢喜一场。”
古老板扶着妻子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忍着悲痛温声劝慰道:“秀蓉,林小姐和段世子肯为我们奔走已是不易,他们已经尽力了……”
三人一同坐在木凳子上,等着张蝶和茯苓回来,也等着她们带来最新消息。
古太太情绪稍微平复了些,许是积压了太久无人倾诉,断断续续跟林楚悦说起了往事:“不瞒林小姐,这‘锦绣布庄’原是我娘家的产业,外子……老古他是入赘到我古家的……”
她看了一眼身边眼神温和看着她的古老板,眼中闪过依赖,“我们成亲至今只得了琼芳一个女儿,他待我们母女是真心实意的好,为了我们连姓氏都改了。这布庄能有今日,也全靠他苦心经营……”
古老板闻言握着妻子的手,眼中充满温情,“我一个不知父母流落街头的孤儿,能得岳父看中收留,细心教导带我学手艺,后来更是将女儿许给了我。”
“岳父母待我如亲子,这份恩情山高海深,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岳父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们母女,可我……可我却把琼英弄丢了……”
他说到这里,眼眶发红,再也说不下去了。
林楚悦听着心中亦是难受,好人遭难,坏人却得不到惩罚。
古太太靠在丈夫肩头,拿着帕子拭泪,“怎么能怪你呢,怪我,都怪我为什么要带她去上香,若不去上香,就不会被那畜生看见。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林楚悦,“林小姐,我家琼英从小就乖,最喜欢跟着她爹学辨认布料,说以后铺子就交给她了,我们只要在后面享清福就好。”
她泣不成声,瘦弱的肩膀剧烈抖动着,“她今年才刚及笄啊……怎么就……”
林楚悦听得心中酸楚,她胸口也如同压着块巨石,阮立远那样的人,手段只会更恶劣,古琼英……
她不敢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古夫人哭了许久,本就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几乎要昏死过去。
古老板又是心疼又是焦急,连忙对林楚悦告罪,半扶半抱着将妻子带去后堂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