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密室一整面墙上挂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刑具,西侧靠墙处摆着两个巨大的铁笼子,其中一个笼子内蜷缩着一位衣衫褴褛的女子,露出的皮肤上布满新旧交错的伤痕。
而正中间的空地上摆着一张宽大的雕花木榻,一个披头散发未着寸缕的瘦弱女子此时跪趴在榻沿,白皙的后背布满数道带着血迹的鞭痕。
一个穿着靛蓝色直裰背对着入口处的男子,手中握着条细长的染血皮鞭,此时正高高扬起。
听到动静,那男子猛地转过头来,脸上带着被打扰兴致的恼怒之色。
“阮……阮三公子?怎么是你?!”一位京兆府的衙役失声叫道,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济川侯府一共三位公子,阮立远排行第三。
阮立远显然没料到会被撞破此事,外面起火的事他压根儿就没听见动静。
面对这么多外人,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在看到段骁阳的瞬间,那丝慌乱又被他迅速压了下去。
他慢条斯理地将鞭子扔到那女子背上,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袍,面上带着有恃无恐,“段世子,卫中郎将,唔……还有谢捕头,”他一字一顿,“敢问深夜带人闯入我私宅,意欲何为?”
“莫非五城兵马司、金吾卫和京兆府,现在闲得连别人管教妾室,处理家事都要过问了?”
他指了指地上趴着的女子和笼子里那个,语气平淡道:“这两个,都是我的妾,身契也是依律办的,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我如何管教妾室,是我的家事,和在场的诸位好像没有任何关系吧?”
金吾卫中郎将卫宣没有说话,他本就是奉皇命来配合段世子的。
京兆府的谢捕头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这阮家三公子素有才名,是本次春闱夺魁热门人选,但眼前那一排排连他都叫不出名号的刑具,直叫他头皮发麻,两股战战。
“家事?”段骁阳眼神凌厉地看着阮立远,语气森寒,“动用私刑,囚禁凌虐,使用如此酷烈手段,即便是有身契的妾室,若是闹出人命,我五城兵马司也管得!”
顿了顿,他目光扫过密室四周,“此地是否还涉及其他人命,尚需彻查!赖人,将此处仔细搜查。”
“阮立远,你是自己走还是我让人押你走?”
阮立远脸色微变,他没想到段骁阳如此强硬,“段世子,无凭无据,仅仅只凭眼前所见就想定我的罪?未免太过武断!”
段骁阳根本不屑回答他的问题,示意罗青近前来,吩咐道:“扒掉他的外裳给那女子。”
“段骁阳!你敢?!”阮立远厉声喝道。
罗青可不管他如何叫嚣,特意指了个五城兵马司最魁梧雄壮的捕役来扭住他,然后一把扯下阮立远的外袍,扔到趴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女子身上。
想了想,又把他的中衣扯了下来,给笼子里衣衫褴褛的女子披盖在身上。
阮立远此时身上只剩下最后一层贴身衣物,冬日寒冷,即使密室内烧着火盆,还是让他冻得瑟瑟发抖。
他此时又被禁锢住身子,只有嘴巴能动,哆嗦着嘴唇大声咒骂着段骁阳。
彭炎听不下去了,从地上捡起一块不知道丢弃多久,看不出原本样子的破布片,团吧团吧直接塞入阮立远嘴里,堵住了他剩下的骂声。
唐立看见了,毫不吝啬地冲他竖起大拇指。
一旁正好瞧见这一幕的卫宣,嘴角抽了抽,段世子身边还真是……人才辈出。
密室外,还有许多围观群众聚集在小院里。
刚才跟着一起进密室的几个人正唾沫横飞地向众人讲述看到的景象。
“我的娘哎!那里面比大牢还吓人咧!那么大个铁笼子,有两个!”那人边说,边用手比划着,“还有一整墙用刑的东西。”
身边一同下去的人接话道:“那笼子里关着姑娘,被打的浑身血呼啦啦,我都不敢看,可吓人呢。”
“我看到那活阎王拿着鞭子正要抽那姑娘!”
“什么活阎王,没听大人说吗,那是济川侯府三公子。”
“济川侯府?那不是晋王爷侧妃的娘家吗?”
“啧啧,真是没想到啊……”
各种揣测真相的“谣言”如同长了翅膀,在清水巷迅速传开,并呈扩散趋势。
密室内,京兆府谢捕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瞅着段骁阳拉长的脸试探着道:“世子,这,这阮三公子,您看……”
他想问五城兵马司直接关押审讯侯府公子,尤其可能还会涉及到晋王府的案子,是否合适。
段骁阳心中早有计较,“五城兵马司负责治安巡查等,有权扣押嫌犯先行审讯。”
“此案恶劣,我会立刻上书陛下,移交大理寺会同审理。”
他看向谢捕头和卫宣,“劳烦二位让底下人协助,将今晚目睹之人登记在册,以备查证。”
金吾卫的人自然以段骁阳马首是瞻,卫宣只略一点头表示明白。
谢捕头松了口气,有晋王世子顶在前面,他们京兆府只需配合就好,连忙应下道:“下官明白,一切听世子安排。”
那两位女子已被带出去,只等女医诊治过后再进行问话。
“主子,”唐立凑到段骁阳耳边,“那两位皆不是古家小姐。”
段骁阳从一开始阮立远的反应中就有此猜测,闻言并未惊讶,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失望。
阮立远此人狡猾又善于伪装,他在那么多人都在场的情况下还能有恃无恐,说明他早就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古家小姐绝对在他手中。
他示意手下人将阮立远嘴里的破布团取下。
“段骁阳!你个小娘养的东西,仗着个世子名头真当自己有多了不起?”
“我姑姑才是王爷心尖上的人,你和你那个娘什么都不是。你今日敢动我,信不信明日晋王殿下就能派人接我出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管我的事?!”
阮立远试图激怒段骁阳,最好是能让他失控对自己动手。
然而段骁阳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场表演拙劣的猴戏。
他等阮立远骂的差不多了,伸出手掏了掏耳朵,吐出两个字:“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