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着那张写有 “陈雪” 的纸条冲出观云阁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胡同口的青石板路上，那串被刮掉符号的镇煞铃还在发烫，铃身内侧的小字被晨露浸得模糊，像只流泪的眼睛。
林峰拦下辆路过的三轮车，车夫看到他怀里的《阴煞录》，突然 “呸” 地吐了口唾沫：“后生仔，这种老物件少碰，昨晚我拉活经过这儿，看到个穿白裙的娘们站在阁门口，手里的铜铃跟你这个一模一样。”
“她什么样？” 林峰的心脏猛地收紧。
“脸看不清楚，头发老长，拖在地上能扫灰。” 车夫猛蹬一脚，三轮车在坑洼的路上颠簸，“她还跟我说，阁里的书会吃人，尤其是夹着人名的那种。”
车过护城河时，林峰掏出手机给陈雪打电话，听筒里却只有忙音。他又点开和王警官的对话框，输入 “观云阁发现陈雪名字”，指尖悬在发送键上迟迟不敢按 —— 如果现在报警，警方会相信这些离奇的符号和古籍预言吗？说不定会把他当成扰乱调查的疯子。
“小伙子，到学校了。” 车夫的喊声把他拽回现实。
校门口的警戒线已经撤了，但 307 宿舍楼下还停着辆警车。王警官正站在车边打电话，眉头拧成个疙瘩，看到林峰下车，挂电话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里带着审视。
“去哪儿了？” 王警官的声音隔着十几米传来，带着穿透力，“技术科的人说，你昨晚凌晨三点出了校门。”
林峰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忘了学校门口有监控，看来警方早就把他列为重点观察对象。“我…… 去老城区找资料，关于那个符号的。” 他举起怀里的《阴煞录》，试图掩饰慌乱。
王警官的目光落在书页上，突然伸手：“能让我看看吗？”
翻开那页折角的《阴煞录》时，王警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指着 “七月初七，水命人劫” 那行字，声音压得很低：“你怎么知道这个？”
“在观云阁找到的。” 林峰的心跳得像擂鼓，“那里还有张纸条，写着陈雪的名字。”
王警官的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他拽着林峰往宿舍楼走，路过保安室时，刘叔正抱着个纸箱往外搬，里面全是拆开的监控硬盘。“王队，这些都查过了，307 门口的硬盘果然被强磁干扰过，磁头都烧了。”
“带我们去监控室。” 王警官没回头，手指始终扣着林峰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监控室里弥漫着烟味和泡面味。墙上的屏幕分十六个画面，其中 307 门口的画面还在闪烁雪花。技术科的小李正对着电脑敲打键盘，看到王警官进来，立刻站起来：“头儿，恢复了三分钟的片段。”
画面被放大到主屏幕上。
凌晨十一点零三分，走廊里的声控灯突然亮起。一个穿白裙的女人从楼梯口走来，长发遮住脸，右手拎着个黑色布袋。她在 307 门口站了半分钟，像是在听里面的动静，随后伸出手 —— 指尖泛着银白色的光，在门锁上轻轻一点，门 “咔嗒” 一声开了。
“她没撬锁？” 林峰的呼吸停滞了。
“没。” 小李调出慢放画面，“我们反复检查过，她的指纹没在锁上留下任何痕迹，像是…… 直接穿过去的。”
女人走进宿舍后，画面安静了四十分钟。期间张远的影子在窗帘上晃动过两次，第二次时，他的手臂突然向上抬起，像是被人拽着头发提了起来，随后重重落下，再没动弹。
十一点四十五分，女人走出 307。
这次她的脸侧对着监控，长发被风吹开一角，露出的下颌线苍白得像纸。她手里的布袋鼓囊囊的，似乎多了什么东西。走到走廊中间时，她突然停下，抬头看向监控摄像头，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 —— 和林峰在观云阁听到的笑声重叠在一起。
“滋啦 ——”
屏幕突然变成雪花。小李按了按键盘：“就是这里开始被干扰，强磁信号来自走廊尽头的消防栓，我们在里面找到这个。” 他从证物袋里拿出块镇魂木碎片，上面的符号已经被烧得焦黑。
王警官捏起木片，放在鼻尖闻了闻：“有檀香和铁锈味，和张远宿舍的味道一致。” 他转向林峰，“你在观云阁有没有发现类似的木片？”
“没有，但找到这个。” 林峰掏出那串镇煞铃，“铃身上的符号被刮掉了，内侧刻着水命人的谶语。”
王警官接过铜铃的瞬间，监控室的灯突然灭了。应急灯亮起的绿光里，所有人的影子都被拉得扭曲，贴在墙上像挣扎的鬼影。小李尖叫一声，指着主屏幕 —— 雪花画面里，慢慢浮现出个模糊的人影，正隔着屏幕往外看。
“是她！” 林峰的声音发颤。
屏幕里的白裙女人对着他们挥手，长发从屏幕边缘垂下来，像是要钻出屏幕。王警官猛地拔掉监控主机的电源，房间里彻底陷入黑暗，只有窗外的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条形光斑。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刘叔的声音带着哭腔，瘫坐在椅子上。
“是人为的干扰。” 王警官的声音很稳，“强磁信号能干扰电子设备，还能引发视觉残留。” 但他摸向腰间手铐的动作，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恢复供电后，小李调出消防栓的监控画面。昨天下午三点，有个穿维修服的人撬开消防栓，放进去个黑色盒子 —— 虽然戴着口罩，但露出的眼睛和陈雪有几分相似。
“是陈雪？” 林峰不敢相信。
“不能确定。” 王警官放大画面，“但她的身高体型和监控里的白裙女人吻合。” 他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城郊浮尸的身份查清了，张远的表哥，也是水命，去年在旧货市场买过块镇魂木。”
线索像藤蔓缠绕上来。
张远、浮尸表哥、陈雪，三个水命人都和镇魂木、镇煞铃有关；监控里的白裙女人能干扰电子设备，进出 307 如入无人之；观云阁的《阴煞录》和纸条，精准预言着死亡顺序。
“她为什么要烧监控？” 林峰突然想到关键，“那段被删掉的画面里，到底有什么？”
王警官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节奏越来越快：“要么是她带走的东西不能见人，要么是…… 她离开的方式不能被看到。” 他看向刘叔，“你说她能凭空消失，是怎么个消失法？”
“就、就像烟一样。” 刘叔的牙齿打颤，“前一秒还在眼前，后一秒就没了，地上只留下片白布料。”
“烟……” 林峰突然想起观云阁女人化作青烟的场景，“消防栓里的镇魂木碎片是焦黑的，会不会和火有关？”
他翻开《阴煞录》，在最后一页找到幅插图 —— 画着个燃烧的木片，周围萦绕着青烟，旁边注着 “镇魂碎，阴煞出，形散如烟”。
王警官突然站起来：“去 307。”
307 宿舍的门还贴着封条。王警官撕开封条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着檀香涌出来。张远的书桌保持着原样，电脑屏幕黑着，键盘上的血迹已经变成暗红色，和《阴煞录》封面上的手印颜色一致。
“看这里。” 王警官指着墙角的插座，“技术科检测到强磁残留，和消防栓里的一致。” 他戴上手套，拉开书桌抽屉，里面有个被烧毁的 U 盘，外壳还能辨认出镇魂木的纹路，“这应该就是白裙女人带走的东西，烧了一半又扔回来了。”
林峰的目光落在书架上。第三层的书摆得很整齐，唯独少了中间的位置，露出的墙面上有个浅痕，形状和观云阁那本《阴煞录》一模一样。
“张远也有这本？” 他脱口而出。
王警官点头：“他的购书记录里有，三个月前在观云阁买的，和你这本是同一版。” 他突然指向窗户，“那里有东西。”
窗台上的积灰里，有串细小的脚印，从窗口延伸到书桌，又消失在墙角。脚印很小，像是小孩子的，但鞋底的纹路却和观云阁发现的布鞋完全一致。
“她昨晚又回来了？” 刘叔的声音发颤。
“不是昨晚。” 王警官蹲下身，用指尖沾了点灰，“脚印上的灰没被破坏，应该是在监控被干扰后留下的，也就是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
林峰突然想起那条短信 ——“观云阁的古籍里，藏着第三个死者的名字”。白裙女人在监控被删的时间段返回 307，难道是为了销毁和陈雪有关的证据？
他走到书桌前，试着打开张远的电脑。开机键按下的瞬间，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一个加密文件夹，命名和陈雪奶奶手札里的 “续命术” 三个字完全相同。
“需要密码。” 林峰的心脏狂跳，“张远的生日、学号都试过了。”
王警官盯着文件夹图标：“试试那个符号。”
林峰用键盘输入符号的形状，回车键按下的瞬间，屏幕突然弹出一张图片 —— 不是文件内容，而是张监控截图，拍摄角度是 307 门口的摄像头，画面里白裙女人正从宿舍出来，手里的布袋敞开着，露出半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观云阁的集体照，光绪二十三年那张。
图片下方有行小字：“奶奶说，他们都还活着。”
“这是……” 林峰的呼吸停滞了。
“是张远设置的自动触发程序。” 王警官的脸色凝重，“他早就预料到会出事，把关键信息藏在了加密文件夹里。” 他指着照片上的老者，“技术科比对过，这人和张远的祖父长得一模一样。”
窗外突然掠过一群乌鸦，翅膀拍打窗户的声音像有人在敲玻璃。林峰抬头时，看到对面教学楼的屋顶上，站着个穿白裙的女人，正举着什么东西对着他们，反光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是镇煞铃！” 刘叔尖叫起来。
女人晃了晃铜铃，沙哑的铃声穿透玻璃传来。林峰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条新短信，陌生号码发来的，内容是段视频 —— 画面里陈雪被绑在游泳馆的跳台上，手腕上的银镯闪着光，正是和浮尸同款的水煞符银镯。
视频最后有行字：“午时三刻，水漫镇魂。”
王警官的对讲机突然响起，小李的声音带着哭腔：“头儿，消防栓里的镇魂木碎片…… 在流血！”
他们冲回走廊时，技术科的人正围着消防栓。那块焦黑的木片上，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瓷砖往下流，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溪流，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蠕动，像条活的蛇。
林峰盯着那道血流，突然想起《阴煞录》里的记载：“煞血引路，祭品现行。” 他猛地看向楼梯口，那里的监控摄像头正对着他们，镜头缓缓转动，像是有人在远程操控。
屏幕里的白裙女人，此刻正对着镜头微笑。她身后的背景，是游泳馆的更衣室，挂着件熟悉的连帽衫 —— 陈雪昨天穿的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