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清晨的阳光透过疏影斋的支摘窗,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云璋坐在临窗的书案前,手中拿着一卷《论语》,目光却落在窗外。
庭院里,三岁的苏砚之正蹲在海棠树下,胖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落地的雏鸟。小家伙今日穿着宝蓝色小袄,领口绣着银线云纹,圆圆的小脸上满是专注。
爹爹,他抬起头,奶声奶气地问,小鸟儿的娘亲去哪里了?
苏云璋放下书卷,走到院中蹲下身,与儿子平视:小鸟儿的娘亲去找吃的了。砚之想帮它吗?
小砚之用力点头,小手护着那只瑟瑟发抖的雏鸟:它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的。
这话让苏云璋心中一动。他想起另一个同样容易害怕的小人儿,此刻正在漱玉轩跟着柳清徽学识字。
那爹爹教砚之,怎么把小鸟送回窝里好不好?
他伸手将儿子连同那只雏鸟一起抱起来。小砚之惊呼一声,随即咯咯笑起来,小手紧紧搂住父亲的脖子。
父子二人来到海棠树下。苏云璋指着树杈间的鸟窝:你看,小鸟的家就在那里。
好高啊...小砚之仰着头,小嘴微张。
不怕,爹爹抱着砚之。
他将儿子托在肩上,小砚之小心翼翼地捧着雏鸟,踮起脚尖,努力想要够到鸟窝。阳光透过海棠枝桠,在父子二人身上洒下细碎的金光。
就在这时,黛玉抱着琴谱从抄手游廊经过。看见这一幕,她停下脚步,站在廊柱旁静静看着。
玉姐姐!小砚之眼尖地发现了她,立即挥手,快来看,我和爹爹在帮小鸟回家!
黛玉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近。她今日穿着浅碧色襦裙,发间簪着一对珍珠蝴蝶簪,行走间裙裾轻摆,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小仙子。
二叔。她轻声唤道,目光却落在小砚之身上,砚之弟弟在做什么?
我在救小鸟!小砚之骄傲地宣布,小手仍稳稳地捧着那只雏鸟。
苏云璋看着两个孩子,唇角微扬。他将小砚之放下来,小家伙立即跑到黛玉面前,献宝似的给她看掌心的雏鸟。
玉姐姐你看,它是不是很可怜?
黛玉轻轻点头,伸出纤细的手指,极轻地抚过雏鸟的绒毛:它一定想娘亲了。
小砚之看着黛玉温柔的动作,忽然说:玉姐姐不要怕,砚之会保护你的。
这话让苏云璋和黛玉都愣住了。阳光下的两个孩子,一个粉雕玉琢,一个虎头虎脑,站在一起的画面格外温馨。
好了,苏云璋揉揉儿子的头,先把小鸟送回家。
这一次,他一手抱着儿子,另一只手轻轻托着黛玉,让她也能看见鸟窝的位置。小砚之小心翼翼地将雏鸟放回窝中,看着它与其他雏鸟挤在一起,小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爹爹,小鸟找到家人了!
是啊,苏云璋将两个孩子放下来,家人就是要互相守护。
他牵着两个孩子往书房走。小砚之蹦蹦跳跳地跟在父亲身边,不时抬头看看安静的黛玉。
玉姐姐,待会儿爹爹教我认字,你也一起来好不好?
黛玉抬头看向苏云璋,见他含笑点头,这才轻轻了一声。
书房里,阳光正好。苏云璋坐在书案前,左边是端坐着的小砚之,右边是安静乖巧的黛玉。他取过《千字文》,先教儿子认天地玄黄四个字。
小砚之学得认真,胖乎乎的小手指着书上的字,一字一顿地跟着念。念到字时,他忽然转头问黛玉:玉姐姐,这个字你会认吗?
黛玉轻轻点头,细声细气地解释:这是黄色的黄,就像砚之弟弟衣裳上的金线。
小砚之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襟,恍然大悟:真的耶!
苏云璋看着两个孩子的互动,心中欣慰。他继续教课,不时纠正儿子的握笔姿势,偶尔也会问问黛玉的看法。
玉儿觉得这个字该怎么写才好?
黛玉接过笔,在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一个秀气的字:先生教过,要横平竖直。
小砚之看着黛玉的字,小嘴张得圆圆的:玉姐姐写得真好!
砚之好好练习,以后也能写得这么好。苏云璋鼓励道。
课间休息时,柳清徽端着点心进来。看见书房内的情景,她不禁莞尔:这么用功?
娘亲!小砚之扑过去,爹爹在教我们认字,玉姐姐写得可好了!
柳清徽摸摸儿子的头,又看向黛玉:玉儿学得如何?
玉姐姐最厉害了!小砚之抢着回答,她什么字都认识!
黛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微红:砚之弟弟学得也很快。
柳清徽将点心放在桌上,特意将一碟桂花糕推到黛玉面前:这是厨房新做的,玉儿尝尝。
阳光渐渐西斜,书房内的课业也告一段落。小砚之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小手还握着一支毛笔。黛玉却仍端坐着,认真整理着书案上的文具。
苏云璋轻轻将儿子抱到一旁的榻上,为他盖好薄被。转身时,看见黛玉正小心翼翼地将他散落在桌上的公文整理齐整。
玉儿也去歇会儿吧。
黛玉摇摇头,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这是玉儿跟着伯母学的,里面装了安神的香料,给二叔。
香囊针脚细密,上面绣着一株小小的西府海棠。苏云璋接过香囊,心中暖流涌动:玉儿有心了。
窗外,海棠树的影子渐渐拉长。书房内,一个孩子在酣睡,一个孩子在整理书案,而苏云璋站在中间,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只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他知道,这就是他要守护的——不只是这两个孩子,更是这份难得的天伦之乐。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为书房内的三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在这静谧的午后,父子、叔侄之间的温情,如同窗外悄然绽放的海棠,无声却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