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风吹过破洞的呜咽声。苏九儿蜷缩在干草铺上，脸色比昨天好了点儿，但依旧苍白得像张纸。肩头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周围皮肉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看着就疼。
林玄撅着屁股，在角落里捣鼓着他那些宝贝草药——几株清热止血的蒲公英、一点消炎的车前草，还有之前摘的、说不清名字但感觉有用的野草叶子，混在一起，用石头碾成糊糊。一股浓烈刺鼻的草腥味和苦涩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熏得他直皱鼻子。
“啧，这玩意儿能管用吗？闻着就跟烂树叶子一个味。”林玄一边捣药，一边在心里跟沈墨嘀咕。
“死马当活马医呗。”沈墨的声音懒洋洋的，“这点微末道行，能稳住伤势不恶化就不错了。还想怎样？指望你这破草药能让她一夜生肌续骨？”
林玄被噎得没脾气，只好把捣好的、绿乎乎还带着渣滓的药糊糊小心地敷在苏九儿的伤口上。冰凉的药糊接触到皮肤，苏九儿轻轻颤了一下，长长的睫毛抖动，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还有些涣散，带着狐族特有的、水汪汪的迷离感，但比昨天清醒了不少。看到是林玄，她眼中的戒备稍稍褪去，虚弱地说了声：“谢谢林大哥。”
“别客气，感觉怎么样？”林玄帮她包扎好，顺口问道。
苏九儿微微蹙眉，尝试着调动体内微弱的妖力去滋养伤口。随着她的意念集中，林玄敏锐地感觉到，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带着点甜腻又有些滞涩感的异样香气，像是某种陈年的花香混合着淡淡的腥气。这香气很淡，却仿佛有重量，萦绕在伤口附近，缓慢地流转。
“还好……”苏九儿的声音带着疲惫，“只是妖力运转有些凝滞，修复得很慢。”
她话音刚落，沈墨的吐槽就在林玄脑子里响起来了，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凝滞？何止是凝滞！简直跟老牛拉破车一样！这狐族的小丫头，用的还是几千年前老祖宗传下来的、又笨又慢的‘月华吞吐法’的变种，效率低得令人发指！妖力在经脉里走得歪歪扭扭，十成力有七成都浪费在路上了，能快才有鬼！”
林玄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仔细去“感受”苏九儿身上散发出的那丝妖力波动。之前他没留意，现在经沈墨一“点拨”，好像……是有点不对劲？那气息流转的路径非常固定，甚至有些死板，就像一条年久失修、还绕远路的破旧水管，水流（妖力）在里面走得磕磕绊绊。
他想起自己以前学物理时，老师讲过的“能量损耗”和“最优路径”。一个大胆的（或者说，属于理工男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挠了挠头，看着苏九儿，试探性地开口：“苏姑娘，你这个……妖力运行的法子，是不是有点……太规矩了？”
苏九儿疑惑地看着他：“规矩？这是我狐族先祖传下的基础法门，虽简单，却最是稳妥。”
“稳妥是稳妥，就是有点费劲啊。”林玄组织着语言，尽量说得通俗点，“你看啊，就像浇水，你拿个破瓢，一点一点舀，还洒得到处都是，肯定慢。要是能弄根水管，直接对着根浇，是不是又快又省力？”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你的妖力，现在好像就是顺着几条很固定的、弯弯绕绕的路线在走，对吧？能不能……试试看，别管那些老路，就想着以最短的距离，直接把力量送到伤口这个地方？就像……嗯，就像用锥子扎个洞，直来直去！”
这个比喻相当粗俗，甚至有点冒犯。苏九儿听得瞪大了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狐族修炼法门，向来注重循序渐进、温养经脉，何曾听过如此……简单粗暴的说法？
“这……这怎么可以？”苏九儿下意识地反驳，“妖力狂暴，若不行周天，不循经络，极易损伤自身，乃是修炼大忌！”
“大忌？”林玄还没说话，沈墨倒是在他脑子里嗤笑一声，“墨守成规才是大忌！这小狐狸脑子跟她家老祖宗一样僵！小子，告诉她，试试无妨，就引导一丝妖力，照你说的‘锥子’法，冲一下伤口旁边的‘生肌穴’看看，死不了人！”
林玄得了“甲方”首肯，底气足了些，赶紧把沈墨的话美化了一下：“苏姑娘，别怕！就试一丝丝！你看，伤口修复需要能量，咱们得把能量高效地送过去，对吧？老路太远，咱们抄个近道！就一下，感觉不对马上停！”
苏九儿看着林玄诚恳（甚至有点傻气）的眼神，又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阵阵隐痛，心里挣扎起来。族规和常识告诉她这很危险，但林玄之前用“奇怪”方法帮她止血有效，以及他身上那种不同于常理的气息，又让她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好奇和……冒险的冲动。
她犹豫了很久，终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好……我试试。就一丝。”
她重新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剥离出一缕比发丝还细的妖力，尝试着不再遵循那套运行了千百年的固定路线，而是凭借着对自身身体的感知，引导着它，像林玄说的那样，朝着肩头伤口附近一个感知中充满生机的位置（生肌穴），“笔直”地刺了过去！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就像让一个习惯走大路的人突然去爬陡峭的山崖。那缕妖力运行得极其滞涩，甚至传来隐隐的刺痛感，苏九儿的额头上瞬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然而，当那缕不守规矩的妖力，笨拙却确实地“撞” 上那个穴位时——
“嗯……”苏九儿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
紧接着，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伤口处那种火辣辣的刺痛感，竟然明显地减轻了一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微发热、发痒的感觉，那是伤口加速愈合的征兆！虽然效果很短暂，但确确实实发生了！
苏九儿猛地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她甚至下意识地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伤口边缘，感受着那残留的温热感。
她抬起头，看向一脸期待又有点紧张的林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林大哥……这方法……虽然怪异，有违常理，但是……好像真的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