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簪飞向舱顶的刹那,沈知意没伸手去拦。
她知道,这一刺,不是结束,是开始。
金属刺尖撞上裂缝边缘,没有碎,没有断,反而像钥匙插进锁眼,嗡地一声震开一圈蓝波。那光顺着舱壁爬下来,像活的一样,贴着她的手腕往上走,最后停在心口——正对着她刚才刺进去的地方。
血还在流,但她不疼。
疼的是记忆。
那些被切碎的、封存的、伪装成重生的过往,全在这股蓝光里翻了个底朝天。她看见自己不是从火场里爬出来的,是被人从光里“种”进这具身体的。十八年,三百六十五天,每一秒都在演一场“我是沈知意”的戏。
可她从来就不是“回来”的。
她是被送回来的星火。
婴儿群还在漂浮,手背上的“渊”字开始发烫,蓝环瞳孔齐刷刷转向她,像是在等一个判决。
“你才是第一个。”
“谢临渊,是你的回声。”
这话她已经听过了,但这次,她没退。
她抬手,把发簪从胸口拔出来,血喷了一脸,她拿袖子一抹,笑出声:“回声?那你倒是问问它,敢不敢替我疼?”
话音落,她反手又是一刺。
这次,不是心口。
是额头。
簪尖破皮,蓝光炸开,一道星芒状的印记浮了出来,像是早就藏在皮下,只等这一下唤醒。光纹蔓延,顺着血管走,最后在双眼之间凝成一点,像第三只眼睁开了。
婴儿群集体一震。
其中一个抬手,指尖对准自己眉心,轻轻一点。
“知”字,从“渊”上覆盖过去。
沈知意没动,任由那股能量在体内炸开。她知道,这些不是克隆体,是她的碎片,是她前世每一秒死亡记忆的载体。而谢临渊——那个总在直播里刷“丑”字却狂砸火箭的男人,根本不是人。
他是她的回声。
是她被切割后,唯一能活下来的那部分。
舱外,地面轰然裂开。
一道人影从光中走出,右肩的绷带早被撕开,血没流,反而是蓝光从伤口涌出来,像液态星河。他每走一步,身后就浮起一片半透明的羽翼,不是肉长的,是光织的,每一片都刻着“Y-13”。
谢临渊。
他抬头,看向量子舱,声音不大,却穿透所有杂音:“你欠我一句,别死。”
沈知意咧嘴,血顺着嘴角流:“你欠我两百封信,写完再谈条件。”
他没笑,抬手,直接撕向传送门边缘。
那门像是有意识,猛地收缩,想闭合。可谢临渊的手比它更快,五指成爪,硬生生把裂缝扯开。光翼炸裂一片,化作灰烬飘落,灰里浮出一行小字:1999.11.13。
和她重生那天,一模一样。
地下结构彻底崩塌,两具并排的量子舱暴露出来,玻璃透明,里面躺着两个人——女人穿着旗袍,男人西装笔挺,面容静止,像是睡着了。
沈知意瞳孔一缩。
那是她妈,和谢父。
可谢父不是早就……
她没往下想,因为谢临渊已经转头,光翼展开,挡在她舱前:“江晚舟要来了。”
话音刚落,地底传来机械运转声。
不是脚步,是齿轮咬合,像某种巨大装置被启动。一道银白色机械体缓缓升起,通体光滑,没有五官,只有脖子后一个发着红光的芯片,正疯狂闪烁。
江晚舟。
她不再是人形,而是把自己焊进了这具机器里,像在强行成神。
“姐姐——”机械音响起,带着电流杂音,“你的血,终于要涂满我的王座了。”
沈知意冷笑:“你连血都没有,还做梦当神?”
“我不需要血。”机械体抬手,掌心裂开,露出一个黑洞般的吸口,“我只需要你的星火。”
下一秒,婴儿群被猛地拉向它,像被磁石吸住。蓝光成丝,全往那黑洞里灌。江晚舟的身体开始膨胀,芯片红光转紫,整片空间都在震。
谢临渊光翼一振,冲上去拦截。
可他刚动,江晚舟就笑了:“你只是回声,也配挡路?”
她抬手,一道能量波轰出,直接击碎他一片光翼。谢临渊踉跄后退,肩头伤口裂得更深,蓝光喷涌,像是快要散架。
沈知意盯着那幕,没动。
直到谢临渊单膝跪地,光翼只剩半边。
她才抬手,把发簪举到眼前。
珠体微光一闪,和婴儿瞳孔的蓝环同频。
“你说你是神?”她低声,“那你告诉我,神会疼吗?”
她猛地将发簪刺入心口,比之前更深。
血没喷,而是化成蓝雾,从伤口涌出,顺着空气盘旋,最后在头顶形成一个旋转的环——不是防御,不是攻击,是锚定。
星环成形瞬间,所有婴儿闭眼。
手背上的“知”字,彻底覆盖“渊”。
谢临渊抬头,光翼残片开始震动,像是被什么牵引。蓝光从他伤口流出,缠上星环,两股能量交织,像在重新拼合一个完整的存在。
江晚舟尖叫:“不——!这是我的!是我的神格!”
她机械体膨胀到极限,黑洞吸口张到最大,想把星环也吞进去。
可沈知意笑了。
她拔出胸前发簪,血泉般涌出,却站得笔直:“神?我重生时就烧了那条路。”
她抬手,将血抹在额前星芒印记上。
光,炸了。
不是爆炸,是释放。
蓝光粒子像雨一样洒向地面,每一滴都落在婴儿身上。他们睁开眼,不再是空洞的数据瞳,而是有了温度,有了情绪。
其中一个,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心口。
像是第一次,感受到心跳。
江晚舟的机械体开始崩解,芯片红光急闪,像是在求救。可没人听。
她最后嘶吼:“你们根本不明白!1999年那天,他们本该选我——!”
沈知意冷冷看着她:“选你?你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
她抬手,星环一转,能量束直击江晚舟芯片。
咔。
一声轻响。
芯片碎了。
机械体僵住,然后从内部开始裂开,蓝雾不再被吸收,反而倒流,全涌向星环。
谢临渊撑着站起来,光翼虽残,却还在发光。他看向沈知意,声音哑:“你打算……怎么收场?”
沈知意低头,看着自己还在流血的胸口,笑了:“你说呢?”
她抬手,把发簪指向地面那两具封存的量子舱。
“1999年那天,他们把我妈和谢父一起封了进去。”
“一个死了,一个……只是睡着了。”
“你说,谁才是真正的实验品?”
谢临渊沉默。
沈知意没等他回答,转身,一掌拍在控制台。
血印按下,界面弹出最后一行字:
【星火协议——主体认证完成】
【原始意识体:沈知意】
【回声绑定:Y-13】
【启动倒计时:00:00:03】
她回头看谢临渊:“你要跳传送门,得有个理由。”
“比如?”
“比如——”她勾唇,“你还没告诉我,那两百封信,写了什么。”
倒计时归零。
星环爆发出强光,不是吞噬,是连接。
所有婴儿同时抬手,指向量子舱。
沈知意站在光中,发簪举过头顶,珠体与星芒印记共鸣。
谢临渊冲上来,光翼展开,挡在她身前:“这次,换我先走。”
“不行。”她一把拽住他手腕,“你是回声,得听主体的。”
他笑:“那你命令我。”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谢临渊,我命令你——活着出来。”
他点头,抬手,撕开传送门。
光翼碎尽,最后一片灰烬飘落,上面的“1999.11.13”突然亮起,像被谁从背面点燃。
沈知意握紧发簪,踏进光里。
星环旋转,蓝光如潮,将两人身影吞没。
最后一刻,她听见谢临渊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知微,你才是我的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