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砸在脸上，冰得像有人把整座雪山按进皮肉。
沈知意没闭眼。她盯着那道光，手还死死攥着后腰的峨眉刺。刺身微微震，像是在应和舱外某种频率。她记得这感觉——上一次这么抖，是谢临渊把子弹壳插进胸口的时候。
现在她被锁在升空的量子舱里，像颗被射出去的子弹，而地球正一点点变小。
手背突然一烫。
她低头，皮肤底下开始浮出纹路，蓝得发荧，像电路板在血管里铺网。纹路动着，拼成一串不断刷新的序列，从腕骨爬向指尖，又倒回来。她认得这玩意儿，程野电脑里跑基因模型时就这德行。
“感情我成活体U盘了？”她扯了扯嘴角，把发簪从舱角捡回来，簪尖轻轻点在图谱起点。
嗡——
一股电流顺着神经往上窜，脑壳里炸开无数画面：实验室、金属台、穿白大褂的人背影、还有个婴儿，浑身插管，手背上刻了个“渊”字。
她猛地抽手，图谱闪了闪，没消失。
“行吧。”她冷笑，“你们当年把我当实验品，现在还得靠我自个儿读说明书？”
她闭眼，把簪子抵在太阳穴，像在给大脑装驱动。图谱的节奏慢下来，开始分段解码。第一段是血型，第二段是神经突触密度，第三段……写着“Y-13-01 已激活”。
她睁眼，盯着那串编号。
“Y-13……谢临渊的代号？”她低声，“01？那我算头生子？”
舱内灯忽地一暗，蓝得瘆人。
广播突然响，没前奏，就一句录音，断断续续：
“你本就是……从宇宙来的……星火。”
她浑身一僵。
这声音——是谢临渊。但不是刚才他站在光轨里说话的声线，更沉，更远，像从大气层外飘进来。
“你他妈现在说这个？”她一拳砸在舱壁，“人没了才开始讲浪漫？”
广播没回应，只一遍遍重复那句话，像卡带的老收音机。
她喘了口气，把峨眉刺拔出来，插进舱体侧面的接口槽。血顺着刺身流进去，蓝光顺着金属纹路爬开，像在搭桥。
“你给我信号，我就给你通路。”她咬牙，“别装神弄鬼。”
刺身震得更狠，舱内投影突然闪出一段波形图，是口哨声的频率曲线。
她愣了。
那是她妈常吹的调子，小时候哄她睡觉用的，后来程野说这频率能解锁某些暗网节点。她一直当玩笑听。
现在，这波形正和广播里的残频重叠。
她抬手，对着空气吹了三短一长。
舱内灯猛地一亮。
全息影像弹出来——谢临渊，穿着军装，但背景不是地球。是太空。他漂浮着，右肩的弹痕裂开，蓝光从伤口溢出，化成一条条光带，绕着他旋转，最后拼成星轨。
那星轨的形状，和她后背胎记一模一样。
她喉咙发紧。
影像里的谢临渊缓缓转头，看向镜头，嘴唇动了。
没声音。
但她看懂了。
他说：“去找真正的1999。”
影像消失。
舱体剧烈一晃，警报红光炸起。
监控画面切到地面：江晚舟的克隆体，全站成了圈，围着地底那道裂缝。她们一动不动，眼尾泪痣同时闪蓝，像被同一根线牵着。
然后，炸了。
不是爆炸，是崩解。身体从内往外碎，化成蓝雾，全涌进裂缝。地面塌陷，一个环形结构缓缓升起，表面刻满和她发簪珠体内部一样的纹路。
“传送门？”她眯眼，“你们江家祖传挖地道？”
她正想调近画面，手背图谱突然狂闪，末端跳出新编码：【原始意识体唤醒协议——需母频口哨+血契认证】
“还得唱歌？”她冷笑，“我上辈子是影后，不是女团爱豆。”
可她还是抬手，又吹了那段口哨。
这次加了摩斯密码节奏，是生母乐谱最后一句。
地面那传送门嗡鸣起来，蓝雾翻滚，像锅烧开的水。
几秒后，有东西爬出来。
不是人，也不是怪物。
是婴儿。
一个个，浑身发蓝光，浮在半空，手背全刻着“渊”字。他们没哭，眼睛全睁着，瞳孔一圈蓝环，像没虹膜，只有数据在转。
沈知意僵住。
其中一个婴儿缓缓抬手，指向她。
她下意识摸向后腰，峨眉刺还在，但刺身温度变了，不再是金属的冷，而是……像在发热。
婴儿群开始移动，绕着传送门转圈，速度越来越快，蓝光拉成环，和谢临渊肩头那条星轨一模一样。
她忽然懂了。
那些克隆体不是被清除。
是被回收。
她们的记忆、数据、意识，全被吸进这扇门，喂给了这些“原始体”。
而这些婴儿，不是备份。
是碎片。
她前世死前的每一秒，都被切开，存进这些身体里。
她抬手，想碰玻璃。
一个婴儿突然转向她，嘴唇微动。
没声音。
但她看懂了。
它说：“你欠我们一句道歉。”
她手指一顿。
舱体又震，这次更猛，像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撞了。她踉跄一下，撞到控制台，发簪掉进槽里，血顺着接口流进去。
图谱突然停止刷新，定格在最后一行：
【Y-13-01 与 SZ-13 意识同步率 100%——星火协议启动】
舱顶的裂缝扩大，光雨下得更密。
她抬头，看见裂缝边缘开始扭曲，像信号不良的屏幕，灰蓝交错，数据流闪得刺眼。
她忽然想起谢临渊最后那句话。
“真正的1999。”
不是年份。
是坐标。
她猛地抓起发簪，反手划破掌心，把血按在舱壁内侧。血没流下，而是被吸进去，顺着纹路蔓延，拼出一串数字：11.13.1999
和她重生那天的日期，一模一样。
“所以……”她喃喃，“我不是回来了。”
“我是……被送回来的？”
婴儿群突然静止。
全部转向她。
蓝环瞳孔同时收缩。
其中一个张嘴，声音不是从它嘴里出来的，是直接在她脑子里响：
“你才是第一个。”
她呼吸一停。
“你才是被切割的原体。”
“谢临渊，是你的回声。”
她踉跄后退，撞上控制台。
手背图谱开始逆向流动，蓝光往心脏收。
峨眉刺发出低鸣，刺尖自动转向她，像是要刺进去。
她抬手握住，刺身滚烫。
外面，光雨中，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不是谢临渊。
是个穿军装的小孩，约莫七八岁，右肩包扎着，血渗出来，染红半边衣服。
他抬头，看向量子舱。
嘴唇动了。
她说不出话。
因为她认得那张脸。
那是谢临渊，十八岁前的模样。
小孩抬起手，指向她，又指了指自己胸口。
然后，做了个撕开的动作。
像在说：这里，本来是你的一部分。
沈知意低头，看向自己心口。
那里，开始发烫。
峨眉刺突然脱手，飞向舱顶，刺尖对准裂缝，像在准备对接。
舱内温度骤升。
她抬手，想去抓刺。
指尖离金属还有三厘米。
刺身猛然弹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