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发出最后一声咯吱响,最靠近爪根的那一环裂痕扩大,金光在里面跳动,像随时会熄灭的灯。
岑晚的手指抠进地面,指甲断裂,血混着泥土从指缝渗出。她的呼吸越来越浅,但没松手。她知道只要她一松,谢停渊撑住的阵法也会跟着崩。
谢停渊跪坐在阵眼另一侧,额头冷汗和血水流到眼角,他眨了一下眼,把液体甩开。他的双臂还在发抖,刚才强行导流让肌肉撕裂般疼,但他不能倒。他低头看掌心贴着的玉璧,那上面的符号已经变了,不再是并蒂莲,也不是之前的任何一种纹路,它在缓慢旋转,像是活的一样。
他咬牙,指尖用力,一滴血从食指边缘挤出,落在阵纹断裂处。
血没有立刻消失。
它停在裂缝上,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了。接着,那道原本黯淡的线条微微亮了一下,光芒虽弱,却稳住了三秒。
谢停渊立刻抓住机会,屏住呼吸,闭紧脉门,将殡葬师处理遗体时用的“静气凝神”法运转到极致。他的心跳慢了下来,体温下降,整个人像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在这种状态下,他能精准控制血液流动,也能让每一滴血都发挥最大作用。
他又挤出两滴血,分别滴在左右两侧的符咒缺口上。血落下去的瞬间,两条细线重新连接,微光顺着纹路蔓延出去。
阵法结构开始稳定。
不是完全修复,但至少不会在下一秒崩溃。
就在这时,巨爪猛地一抽,整条手臂往回收缩,带动锁链剧烈晃动。那些符文再次闪烁,有些地方的金光直接熄灭。裂缝也跟着扩大,边缘的石头一块块崩落,掉进下面的黑暗中。
岑晚闷哼一声,嘴角又溢出血来。
谢停渊抬头看她,发现她脸色发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他知道她快撑不住了。
他想说话,但喉咙干涩,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再……三秒。”
岑晚没看他,只轻轻点了点头。
她闭上眼,开始调动最后的精神力。
作为侦探,她最擅长的是伪装。不只是外表的假身份,更是气息、波动、存在感的全面模拟。现在她要用最高阶的伪装术——意识拟态,让自己和整个阵法的气息变成“已毁”的状态。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
那一口气不是普通的空气,而是夹杂着灵力的波动。她将自己的生命频率调成消散状,就像一个人正在死去,灵魂逐渐离体。同时,她翻开《镇鬼录》残页,将这股虚假的气息通过书页扩散出去。
书页微微震动,金色的火焰不再燃烧,而是化作一层薄雾,笼罩在阵法周围。
雾气中,传来一种腐朽的味道,像是木头烧尽后的灰烬味。
巨爪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
它悬在半空,五指微微张合,像是在嗅探什么。
三秒。
仅仅三秒。
但它足够了。
谢停渊抓住这一刻,抬起右手,在玉璧正上方划下最后一道符咒。他的手指带着血,在空中画出复杂的轨迹。每一道笔画落下,都有一丝力量注入阵心。
符成。
玉璧嗡鸣一声,整座阵法的线条全部亮起,虽然光芒不强,但结构完整了。
锁链上的金光也跟着复燃,裂痕处的光晕重新连接,暂时稳住。
巨爪察觉不对,猛然发力,想要挣脱。
但这一次,它只往前伸了不到一寸,就被锁链硬生生拉了回去。
谢停渊喘了口气,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栽倒。他用手撑地,才没趴下。
他抬头看岑晚。
她睁开眼,目光很轻地落在他脸上。
他们都没说话。
但他们都知道,这只是短暂的胜利。
真正的难关还在后面。
他们的生命力已经接近枯竭,刚才那一波操作几乎榨干了所有储备。逆命直觉也没有再出现,那种提前预知危险的能力彻底失效。他们面对的,是超越规则的存在。
谢停渊慢慢挪动身体,转了个方向,面向阵眼中心。他跪坐下来,双手按地,掌心贴住玉璧两侧。
他在等岑晚。
岑晚明白他的意思。
她收回对锁链的控制,单膝跪地,喘了几口气,然后抬手抹去嘴角的血。她移动到阵眼另一侧,与谢停渊相对而坐。
两人中间,是那块不断旋转的玉璧。
他们同时伸出手。
满是伤痕的手掌交错,十指紧扣。
就在接触的瞬间,心口的并蒂莲纹身同时亮起。
一道光从他们交握处升起,像一条河流,直冲天际。那光没有颜色,却带着温度,穿透黑雾,照进鬼门裂缝深处。
巨爪剧烈挣扎,发出低沉的嘶吼。
锁链再次绷紧,但这一次,金光没有变暗,反而越来越强。
阵法轰鸣重启,地面震动,裂缝边缘的石头开始回缩。
谢停渊感到一股力量从岑晚那边涌来,不是单纯的灵力,而是她的意志、她的记忆、她所有活着的东西。他把自己的也送过去。疼痛、孤独、父亲死前的画面,还有第一次见她时她站在殡仪馆门口的样子。
他们不需要语言。
这些早就刻进骨子里了。
岑晚抬头看他,笑了。
那笑容很轻,像风吹过水面。
她说:“下辈子,我还当你的麻烦精。”
谢停渊看着她,慢慢低下头。
他吻去她眼角的血。
动作很慢,但很稳。
他说:“下辈子,我当你的保镖。”
话音落下,他们的意识开始模糊。
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了。
可他们的手没有松。
光流没有断。
阵法还在运行。
锁链牢牢缠住巨爪,一点点把它往回拉。
外面的天还没亮。
风停了。
黑雾不再涌动。
只有阵眼中央的两人,依旧跪坐着,十指相扣,唇角带血,呼吸微弱,却始终没有放手。
他们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入玉璧,像江河汇入大海。
光柱越来越高,几乎要触到云层。
巨爪最后一次猛拽,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其中一环出现新的裂痕。
谢停渊的瞳孔开始泛白,但他仍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岑晚的睫毛轻轻颤动,血从唇角滑下,滴在玉璧上,晕开一小片红。
他们的额头慢慢靠在一起,呼吸交错。
光流没有减弱。
阵法没有崩溃。
他们还活着。
还站着。
还握着手。
锁链的裂痕开始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