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掌心的刺痛越来越强，像是有东西在皮肤底下往上顶。他没动，手指依旧贴在玉璧上，但身体已经侧了过来，挡在岑晚前面。
玉璧上的并蒂莲图案开始旋转，花瓣一片片剥落，又重组，变成一种陌生的符号。那符号他没见过，却让他的骨头发冷。
空气变了。
不是阴气变重那种变化，而是整个空间像被压紧了一样，呼吸变得困难。他抬头看鬼门裂缝，原本缓缓溢出的黑雾突然停止流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出口。
地面轻微震动了一下。
不是地震那种晃动，更像是心跳——从地底深处传来的一次搏动。
岑晚站直了身子。她刚才还在处理女鬼留下的信息，现在却猛地抬头，看向鬼门方向。她的手摸到了《镇鬼录》，指节收紧。
“不对。”她说，“这不是玄阴子的力量。”
话音刚落，阵眼上方的空间扭曲了。
一道人影浮现出来，半透明，穿着古老的长袍，面容模糊却又透着一股熟悉感。是那个曾在记忆中出现过的身影——镇守者虚影。
它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清晰，几乎能看清眉骨的轮廓和嘴唇的形状。但它一出现就开始颤抖，像是被什么力量拉扯着。
“快……”它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撕裂感，“关闭阵法……”
谢停渊盯着它，肌肉绷紧。
“鬼门后是……”镇守者继续说，但说到一半，它的脸突然扭曲，整个人剧烈晃动，仿佛要散开。
“是？是什么？”岑晚问。
回答没有来。
镇守者的嘴还在动，可声音消失了。它的手指向鬼门裂缝，指尖颤抖，然后整个人猛地一抽，像被无形的手拽住脖子，硬生生拖回黑暗里。
最后一刻，它的眼睛睁大，露出一种近乎恐惧的表情。
接着，消失。
现场安静了一瞬。
下一秒，地面炸开。
一道漆黑的裂缝从鬼门边缘裂出，笔直延伸到他们脚下。裂缝张开时发出的声音像是骨头摩擦，又像是某种生物在低吼。
谢停渊一把将岑晚往后拉。
就在他们原先站立的位置，一只巨爪破土而出。
那爪子覆盖着暗青色的鳞片，每一片都有手掌大小，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五根手指像刀一样锋利，轻轻一划就把残留的符咒光网撕成碎片。
它没有完全出来，只探出了前半部分，可仅仅是这一截，就比人的躯干还粗。爪子悬在空中，缓慢转动，像是在感知周围。
谢停渊的逆命直觉第一次出现了停滞。
平时那种危险来临前的画面闪现彻底没了，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等他意识到不对劲时，冷汗已经顺着后背滑了下去。
他立刻调整站位，站到岑晚侧后方，双臂微张，形成防御姿态。
岑晚没看他，也没说话。她盯着那只巨爪，手指迅速在《镇鬼录》书脊上划过，鲜血渗出，染红了封面。
她低声念了一句什么，听不清内容。
然后她抬手，把书用力掷向鬼门缝隙。
《镇鬼录》飞出去的瞬间开始燃烧。不是普通的火，是金色的火焰，一页页翻飞中化作一条巨大的锁链。锁链由无数符文连接而成，每一环都在发光，缠上巨爪根部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巨爪猛地一颤，试图收回，但锁链已经扣死。
空气中响起咯吱声，像是铁链快要断裂。
岑晚单膝跪地，一只手撑在地上，额头冒出细汗。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但眼神没乱。她咬着牙，维持着对锁链的控制。
谢停渊能感觉到她在用力，那种力道通过他们之间的联系传过来，像电流一样窜进他的手臂。
他蹲下身，一手按地，一手扶住岑晚肩膀。他的肉身强度在系统任务中不断强化，这时候成了支撑点。他把力量送过去，帮她稳住状态。
巨爪被锁链拉住，无法前进，但也未退缩。它停在半空，五指微微张合，每一次动作都让锁链发出更响的声响。
裂缝深处传来另一种声音。
低沉，缓慢，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那不是脚步声，也不是呼吸，而是一种频率极低的震动，透过地面传上来，震得人内脏发麻。
谢停渊抬头看鬼门。
黑雾重新开始涌动，但这次不一样了。不再是杂乱无章地飘散，而是有规律地旋转，形成一个漩涡。漩涡中心越来越深，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一双眼睛的轮廓。
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灰白色的光。
它在看他们。
岑晚察觉到了，猛地转头，目光与那双眼隔空对上。
她没移开视线。
反而抬起另一只手，抹去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冷笑了一声。
“想出来？”她说，“没那么容易。”
她话音刚落，锁链再次收紧，发出一声尖锐的崩裂声。
其中一环出现了裂痕。
谢停渊立刻察觉异常。他低头看地面，发现他们脚下的阵法线条开始褪色，光芒减弱。维持阵眼的能量正在被消耗，速度远超预期。
他伸手按向玉璧。
掌心接触到玉石的瞬间，一股反冲力撞进体内。他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但没松手。他把力气压进去，试图补足阵法流失的能量。
岑晚也在做同样的事。
两人靠在一起，一个撑着锁链，一个撑着阵法，谁都没退。
巨爪突然发力。
整条手臂往回收，带动锁链剧烈晃动。那些符文开始闪烁，有些地方的金光直接熄灭。裂缝也跟着扩大，边缘的石头一块块崩落，掉进下面的黑暗中。
谢停渊双臂撑地，全身肌肉绷紧。他知道这股力量不是他们能硬抗的，但他们不能松。
只要一松，那只爪子就会彻底挣脱。
到时候出来的，就不只是爪子了。
岑晚的呼吸越来越重，但她还在坚持。她的手指抠进泥土，指甲断裂也不在乎。她死死盯着鬼门，仿佛要把那扇门烧穿。
“再撑一下……”她低声说，“再撑一下……”
锁链又断了一环。
金光骤暗。
巨爪往前伸了半寸。
谢停渊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立刻加大输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失，但顾不上了。他用尽全力把力量压进阵眼，同时护住岑晚的身体。
他们的联系还在。
痛感共享，疲惫共享，连心跳都在同步。
外面的天还没亮。
阵眼中央，两人跪坐着，一个撑着锁链，一个撑着阵法，中间隔着玉璧，手没有牵，却比任何时候都近。
锁链发出最后一声咯吱响。
最靠近爪根的那一环，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金光在里面跳动，像随时会熄灭的灯。
岑晚抬起沾满泥土和血的手，按在谢停渊的手背上。
“别松。”她说。
谢停渊点头。
他们都没有看对方。
但他们都知道，这一下要是撑不住，就全完了。
裂缝深处的眼睛动了。
缓缓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