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靠在墙边，指节蹭过耳麦边缘。信号断了又通，像坏掉的灯泡闪个不停。他没动，呼吸压得很低，眼睛盯着前方高台。
布幔是血色的，垂下来半截，底下露出一块展台。灯光从上方打下，绿得发暗。台子中央有东西，被绸布盖着，只露一角。
他听见苏绵绵的声音钻进耳朵：“第13号拍品……是人皮！表面有人脸纹路……像是周婉婉……”
话没说完，信号又断。
谢停渊没出声。他把耳麦往里按了按，右手慢慢滑到袖口，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摄像头调成夜间模式，镜头对准展台。
他往前挪了一步，贴着柱子走。人群站在原地，没人回头。他们的眼神都朝着高台，空洞，呆滞，像被抽走了魂。
镜头推进。
血绸掀开一道缝。
他看见一张脸。
双马尾，圆脸，唇角一颗小痣。皮肤泛青，没有血色，像是从活人身上剥下来的。但那五官，分明就是周婉婉。
她上周还在咖啡店笑着递糖给岑晚，说“你们俩真像小说里的搭档”。她抱着《灵异事件实录》问自己：“殡葬师真的不怕鬼吗？”
现在她的脸，在一块人皮上。
谢停渊手指一抖，手机差点滑出去。他咬住后槽牙，舌尖尝到铁锈味。左臂裂口突然发烫，里面那道光开始乱撞，像要撕开皮肉冲出来。
系统界面在脑子里炸开。
黑底红字，像刻上去的一样：
【新任务：救下人皮主人。时限：戌时三刻（剩余47分钟）。失败惩罚：心脏停跳7次】
倒计时开始跳。
46:59
46:58
他盯着那行字，喉咙动了一下。
这不是第一次接任务。三年来他钻过坟地，背过红衣尸，跳过乱葬岗。每一次都是为了活命，为了变强，为了不被系统碾碎。
可这一次不一样。
他慢慢抬起右手，扯下领带。黑色布料一圈圈缠上手掌，从指根绕到手腕，勒紧。动作很稳，像是做过千百遍。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动手前，他总会这么做。殡仪馆值夜班时，处理异常遗体前，系统发布极限任务前——他都会把领带缠在手上。
这是准备拼命的信号。
他低声说：“这次，换我挡在你前面。”
声音很轻，只有他自己听见。
他说的不是周婉婉。
是岑晚。
那个总在他快撑不住时出现的女人。她替他挡过刀，骗过鬼，闯过祭坛。她一次次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哪怕自己快站不稳。
他一直觉得自己欠她。
现在终于轮到他出手。
展台周围的人开始举牌。
“五十万阴币。”一个穿长衫的男人开口。
“六十万。”角落里有人应价。
“听说这人皮浸过镇鬼血，穿上能避百邪。”有人低声议论，“比护身符还管用。”
“我要竞拍。”另一个声音响起。
谢停渊站在阴影里，没动。他看着那些人，看着他们麻木的脸，听着他们谈论如何买下一张从活人身上剥下的皮。
没有人觉得不对。
没有人质疑。
这些人要么被控制了，要么根本不在乎。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领带缠得紧紧的，指节泛白。左臂的裂口还在胀痛，每跳一下，就有一阵电流窜进骨头。他知道不能再拖。
必须确认一件事。
他点开手机录像，重新对准展台。镜头拉近，聚焦在人皮脸部的纹路上。
眉毛的弧度，眼角的小痣，嘴唇的形状。
是他见过的脸。
但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他记得周婉婉左手腕内侧有一道疤，是小时候烫伤的。她说那是她妈煮汤圆时打翻锅留下的。
镜头缓缓下移。
人皮的手臂露在外面，手腕朝上。
他屏住呼吸。
就在那一瞬，血绸被风掀开一点，露出一小段手腕。
一道浅色疤痕，横在皮肤上。
是他见过的位置。
谢停渊闭了眼。
再睁开时，眼里没了犹豫。
他把手机塞回袖口，右手握成拳。领带缠得更紧，几乎勒进皮肉。
系统倒计时还在走。
44:21
44:20
他靠着柱子，一点点往前移。前排有个死角，靠近服务通道，守卫视线照不到。他目标明确，就是要靠近展台，看清人皮全貌，判断是否还有生命迹象。
只要她还活着，他就不能退。
通道口有两个黑衣人站着，胸前挂着招魂符，手里拿着铜铃。他们不动，也不说话，像两尊雕像。
谢停渊停下脚步。
他不能硬闯。
一旦暴露，不仅救不了人，还会引来更多敌人。他现在体力没恢复，左臂随时可能崩裂，正面冲突等于送死。
他需要等机会。
需要一个能让所有人注意力转移的瞬间。
他靠在墙边，手指轻轻敲了下耳麦。
“苏绵绵。”
信号通了。
“在。”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你在前排死角，别动。我刚恢复部分监控，看到你了。”
“周婉婉的情况？”
“不确定……热成像显示人皮有微弱体温，可能是活体剥离不久。但她的心跳和脑电波都没捕捉到……我没法判断是不是还活着。”
谢停渊眼神沉了下去。
“拍卖行主控室在哪？”
“b5层东侧，但门锁了。我正在破解权限，需要时间。你现在不能碰展品，展台有感应阵法，触碰会触发警报。”
“我知道。”
“谢停渊……你听我说，这地方不对劲。宾客都被下了迷魂咒，守卫是阴符派的人，连拍卖师都不是活人。你一个人进去太危险。”
他没回答。
他知道危险。
他也知道，有些事，必须一个人做。
他抬头看向高台。
拍卖师走上台，穿着灰色长袍，脸上涂着粉，像戏台上的鬼。他拿起木槌，准备宣布竞价开始。
谢停渊深吸一口气。
就是现在。
他往前一步，准备冲出去。
就在这时，展台上的血绸突然滑落一半。
整张人皮暴露在绿光下。
不只是脸。
胸口、手臂、腰腹，全都清晰可见。
而就在人皮心口的位置，刻着一行小字。
血红色的字。
谢停渊瞳孔猛地收缩。
那不是纹身。
也不是烙印。
那是用某种符文写成的名字。
他的名字。
谢停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