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谢停渊的袖口往下淌，一滴砸在石头上，裂成几瓣。他没去擦，只把系魂绳重新缠回手腕，铜钱碰着伤口，火辣辣地疼。
岑晚盯着那道莲花状的裂缝，藤蔓遮得严实，风一吹，叶子翻动，露出底下黑黢黢的口子。她伸手摸了摸岩壁，指尖传来一阵凉意，像是石头在呼吸。
“别碰。”谢停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低，“刚才那血不是白流的。”
他蹲下，从袖口撕下一小块布，沾了点自己胳膊上的血，轻轻抹在系魂绳末端的铜钱上。铜钱表面那道旧划痕微微发亮，他屏住气，将绳子往前送，让铜钱轻轻碰了下藤蔓。
嗤——
一股黑烟冒出来，铜钱瞬间变黑，像是被火烧过。谢停渊立刻收回手，铜钱边缘已经起了裂纹。
“尸毒。”他说，“浸透了。”
岑晚从包里拿出一把银色小剪刀，刀身刻着细密纹路。她靠近右侧藤蔓，动作很轻，剪刀尖挑开一片叶子，露出后面的岩壁。
一道纹路刻在石上，形状像一朵半开的莲，中央有个凹槽，边缘磨损严重，像是被人摸过很多次。
她掏出手机，翻出之前拍下的毒箭照片，放大，对准纹章。纹路完全重合。
“是它。”她低声说，“和毒箭尾部的一样。”
谢停渊凑近看，掌心突然一烫。他低头，发现旧疤正泛红，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
“这不是墓。”岑晚收起手机，声音很稳，“是坟。”
话音刚落，地面轻微震动。谢停渊后退半步，脚跟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他立刻抬腿，但已经晚了。
石板翻转，底下黑洞洞的，黑沙猛地涌出，像活的一样往上爬。他想跳开，左肩却一阵剧痛，身体失衡，整个人往坑里栽。
“谢停渊！”
岑晚甩出系魂绳，铜钱挂着绳头飞出去，刚好套住他的手腕。她反手将绳子绕在身后一棵树干上，双脚蹬地，死死拉住。
谢停渊悬在半空，下半身已经陷进沙里。黑沙还在往上漫，速度快得吓人。他用力扯绳子，想借力往上爬，可沙子吸力太大，手臂刚撑起一点，又滑下去。
系统界面突然跳出：【生命值下降至65%】
他咬牙，另一只手猛拽绳索，缠在小臂上，狠狠一扯。身体借力往上冲了一截，可就在这时，整片地面轰然塌陷。
沙石倾泻而下，岑晚来不及松手，整个人被带得往前扑。她本能抱紧树干，可绳子绷得极紧，下一秒，连人带沙全被拖进了坑里。
坠落只持续了几秒。
砰！
她摔在一堆湿滑的青苔上，背脊撞地，疼得喘不过气。谢停渊砸在旁边，左肩重重磕在石棱上，闷哼一声，没动。
“你怎么样？”她爬过去，伸手探他鼻息。
还好，有气。
她撕开他肩上的布条，血又渗了出来，颜色发暗。这伤不能再拖了。
四周很静，只有沙粒还在簌簌往下掉。头顶高不见顶，黑沙形成的漏斗缓缓旋转，像是永远不会停。
她站起身，环顾四周。
坑底不大，直径七八米，四面是湿冷的岩壁。正中央立着一座青铜祭坛，三阶台阶往上，台面浮着一层微光。半卷泛黄的纸书悬在空中，离地半尺，轻轻晃动。
她认出来了。
《镇鬼录》。
和档案里的描述一模一样。
她掏出伪造符纸，这是用特制药水写的假镇鬼符，能短暂引动灵力波动。她慢慢靠近祭坛，蹲下，将符纸贴在最下层台阶边缘。
纸刚落地，啪地烧成灰，连灰都没留下。
“不行。”她回头，“有屏障。”
谢停渊撑着坐起来，额头冒汗。他闭眼，深呼吸几次，再睁眼时，视线里多了点东西。
淡蓝色的光点，在空气中浮动，组成一条歪斜的线，从他们这边，指向祭坛左侧死角。
“那边。”他指了指，“走那里。”
岑晚看了他一眼，没问为什么。她知道他那个系统有时候会给出奇怪提示。她脱掉鞋子，赤脚踩上青苔，一步一步往左边挪。
脚底打滑，她扶了下墙，继续走。
三步，五步，七步。
她踏上第一级台阶。
没反应。
第二级。
还是安静。
她伸出手，指尖离《镇鬼录》只剩一寸。
文书忽然震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她屏住呼吸，再往前送一点。
手指碰到了边角。
纸张冰凉，但没有消失，也没有反弹。
成了？
她正要发力去拿，谢停渊突然大喊：“别动！”
她僵住。
谢停渊盯着祭坛上方，瞳孔缩紧。
那半卷《镇鬼录》背面，浮现出一行字，只有他能看到。
黑红色，像血写的一样。
【检测到完整镇守者遗物，集齐三卷可启动镇鬼阵——当前进度：40%】
系统的声音在他脑子里炸开，久违的压迫感压得他太阳穴突跳。
原来这才是目标。
不是救人，不是破案，不是阻止某个邪修。
是集齐三卷《镇鬼录》，启动那个阵。
他抬头看岑晚，她还站在台上，手停在半空，背影绷得很紧。
“你能碰到？”他问。
“能。”她说，“但它不动。”
他撑着站起来，左臂使不上力，只能靠右臂撑墙。他一步步走到祭坛前，仰头看那半卷书。
“试试往回收。”
岑晚慢慢把手往后撤。纸张跟着移动了一点，像是被无形的线吊着。
她再拉一点。
整本书晃了晃，终于脱离悬浮状态，落入她手中。
入手很轻，纸页泛脆，封皮上有两个字，墨迹斑驳。
镇鬼。
她低头翻了一页，里面全是古篆，看不懂，但能感觉到一股寒意从纸里透出来。
“找到了。”她说。
谢停渊盯着她手里的书，掌心的疤还在烫。
他知道这东西不能留太久。玄阴子一定也在找它，陆九章也不会放过。现在拿到手，等于把靶子贴在了背上。
“先藏好。”他说。
岑晚把书塞进防水袋，再放进背包夹层。她拉上拉链，抬头看他。
“你还撑得住吗？”
他点点头，其实肩膀已经麻木了，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流。
“得想办法上去。”她说。
话音未落，头顶的流沙突然停了。
整个坑底陷入寂静。
连风声都没有。
谢停渊抬头，发现黑沙不再下落，而是悬在半空，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
他心头一紧。
不对劲。
岑晚也察觉到了，她慢慢后退一步，靠到他身边。
“怎么了？”
他没回答。
逆命直觉在响，像警报一样在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看向祭坛。
那三阶青铜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渗出血丝。
细细的，从缝隙里往外冒，顺着台阶往下流，滴在青苔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一滴。
两滴。
第三滴落下时，祭坛震动了一下。
两人同时抬头。
半空中，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浮现出一道虚影。
很小，只有巴掌大，像是由雾气凝成。
那是一枚纹章。
和岩壁上的一模一样。
莲花形状，中央凹槽，边缘刻着残缺铭文。
它缓缓旋转，投下的影子，正好落在岑晚脚边。
她低头看。
影子里，多了一行字。
不是中文。
也不是任何她认识的文字。
但谢停渊看懂了。
那是系统文字。
和他意识深处一样的黑红色字体。
只有他能看见。
那行字写着：
【最后一卷，在她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