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华看得心胆俱裂，眼见着她此刻如此折磨自己，他想也不想便将左手递到她唇边，指尖因心疼而微微发颤，声音里是压制不住的哽咽：“阿苓……松口！别咬自己……”
白景远余光瞥见慕苓夕嘴角的鲜红，心头猛地一抽，那口强行提着的真气险些涣散。
“呃……”他喉头一哽，眼前阵阵发黑，握着匕首的手却依旧稳如磐石，只是声音带着哭腔嘶吼出来，“阿苓！你叫出来！疼就喊出来……别这样折磨自己！我求你……你哭出来啊！”
他的嘶吼夹杂着心疼与绝望，在压抑的房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从他心口挖出来的血肉。
刀刃依旧在精准的移动，剔除着最后的寒毒，鲜血不断从创口渗出，很快染红了他的手，也染红了身下的床褥。而他的灵魂仿佛已在这刺目的血红和她的隐忍中，被寸寸凌迟。
整个过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却漫长的如同过了百年。当最后一点被侵蚀的骨屑被剔除时，白景远彻底虚脱。
萧霁华立刻上前，迅速将玉瓶中的「灵雪膏」，涂抹在新鲜的创面和骨骼上。动作轻柔的为慕苓夕包扎好伤口，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
直到这一切结束，萧霁华直起身，才发现白景远僵立在床边，眼神空洞，手上还拿着匕首。
“景远。”萧霁华唤了他一声。
白景远猛地回神，那柄匕首“哐当”一声，从他脱力的手中滑落在地。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两步，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
萧霁华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入手处是一片冰凉和潮湿。白景远浑身衣物，早已被冷汗浸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脸色苍白，嘴唇不住的颤抖。
萧霁华心中叹息，拍了拍他湿透的后背，缓声道：“没事了，已经结束了。回去换身衣服，休息一下。她……还需要你照顾。”
白景远茫然的点了点头，眼神依旧没有焦距。他挣脱萧霁华的搀扶，脚步虚浮，跌跌撞撞的走出了房间。
萧霁华看着他的背影，又回头看向榻上依旧昏迷，但气息似乎平稳了些的慕苓夕，最后，替她包扎了渗血的右手，又在嘴唇上涂了药，终于疲惫地闭上了眼。
这一关，总算暂时熬过去了……
白景远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院子，机械地换下湿透的衣物，干爽的布料触及皮肤，才让他找回了些真实感。他心中记挂着慕苓夕，也知道萧霁华动了气，担忧着他的情况，便强打起精神出了房门。
刚踏入连接花园的廊道，便瞥见一角白月色隐在假山后，是师兄。
白景远快步走近，正欲开口，目光却猛地定在萧霁华的右胳膊上，那里衣袖撕裂，一道狰狞的鞭痕赫然在目，虽然已经经过简单处理，不再流血，但伤口周围的皮肉呈现着不正常的青黑色，隐隐还有寒气蔓延。
“师兄！你的手……”白景远心头一紧，失声喊道。
只见萧霁华眉头紧锁，额头渗出大颗汗珠，他正用左手死死按住伤口上方，灵力强行灌入，竟是硬生生扭转着臂骨，试图逼出深入骨髓的寒毒。过程显然极其痛苦，但他哼都未哼一声。最后快速撒上药粉，用干净纱布草草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萧霁华才抬起眼，那双总是温润的眸子，此刻翻涌着压抑到极致的怒意。
白景远被这前所未有的眼神看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劝道：“师兄，莫要动气，你的伤……”
“不动气？”萧霁华猛地打断他，声音因压抑怒火而变得嘶哑和颤抖，突然抬手指着青玉苑的方向，冲着他吼道，“那你去问问她！问问她究竟想干什么？！她若是不想活了就直说！我立刻马上送她回昆仑山，让师尊去管她！我萧霁华，管不了了！”
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将白景远彻底震懵了。他从未见过师兄如此失态，如此……口不择言。他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一想到慕苓夕的伤势，巨大的心痛和自责瞬间将他淹没，眼眶瞬间红了，泛着泪光，无助的看着暴怒的萧霁华，声音哽咽又颤抖：“怪我！师兄……都怪我！我不该走的……她……她那么怕疼，那么怕冷的一个人……她怎么受得了……”
“你也知道她怕冷怕疼！”萧霁华眼底怒意未减，反而因白景远的自责更添一层愤懑。他嘶声说着，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我告诉你！她身上的伤，几乎都是她自己故意往鞭子上撞出来的！”
什么？！
白景远瞬间僵在原地，从头凉到了脚。
自己……撞上去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难道不知道那鞭子的厉害？不知道这会要了她的命吗？！
萧霁华看着白景远瞬间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到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痛楚，他郁结的怒意又堵在了胸口，化作深深的疲惫。硬生生将更难听的话咽了回去，只觉得一股无力感席卷了了全身。
他疲惫地摆了摆手，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提不起力气说……
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再说，带着一身尚未平息的怒火与沉重，离开了花园，径直朝着书房走去。
穿过前院时，他一眼便看到了直挺挺跪在庭院中间的云实。
萧霁华脚步微顿，他自然明白云实为何跪在这里。他疲惫的揉了揉刺痛的眉心，声音沙哑：“云实，你这是做什么？”
云实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愧疚和惶恐。他重重磕了个头，声音颤抖：“相爷！属下有罪！今日大小姐出门时，属下未能察觉异常，更未能拦住大小姐孤身犯险！属下失职，请相爷责罚！”
萧霁华看着他这般，他无力的摆了摆手，沉声道：“起来吧。此事……不怪你。”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且自责：“真正有责任的……是我。是我这个师兄，没有看好她。”
“相爷……”云实闻言，更是羞愧难当。
“起来。”萧霁华重复了一遍，命令道，“回去守着吧，府里……还需要人。”
说完，他不再停留，一步步走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