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周大生寻了个空,把王淑芬叫到鸦儿胡同88号的正厅里。
王淑芬如今是街道上的红人,刚当上街道主任没几日,身上那股干练劲儿更足了。她一进门就笑道:“大生,你找我准没好事,是不是又要我帮你跑腿?”
周大生给她倒了杯热茶,神色却难得的郑重:“这次不是跑腿,是托你办件要紧事。”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地契,摆在桌上——有他自己的几处宅子,有徐慧真那间小酒馆连带后院的院子,还有陈雪茹原先住的那座四合院,“这些房子和院子,都是好地界,我不在的日子,你帮我盯紧了。”
王淑芬拿起地契翻了翻,眉头皱了起来:“你这是要干啥?难不成想卖了?这可使不得,都是黄金地段!”
“不卖,坚决不卖。”周大生摆摆手,语气笃定,“你帮我找些老实本分的租户,最好是厂里的老工人,或者是老家来的亲戚,租金别要太高,够维护院子的花销就行。但有一条,必须跟他们说清楚,只能住,不能动院里的一草一木,更不能私下改建。”
他怕王淑芬不明白,又补充道:“千万别让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人占了去,往后日子长着呢,这些宅子,都是咱们的家底。”
王淑芬点点头,心里渐渐亮堂起来:“我晓得了,你是怕夜长梦多,被人钻了空子。放心,我是街道主任,谁敢打这些院子的主意,我第一个不答应!”
“还有院里的家具。”周大生又道,“徐慧真酒馆里的那张八仙桌,陈雪茹院子里的雕花床,还有我那几间房里的衣柜、桌椅,都让工人搬到鸦儿胡同和南锣鼓巷的两个四合院去,给姐妹们用。空着也是落灰,不如物尽其用。”
王淑芬拍着胸脯应下:“这事儿好办,我找几个靠谱的伙计,连夜就能搬完,保证一件都不少。”
周大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说起另一件事:“小酒馆和绸缎店的生意,你也帮我交接一下,交给公营的人打理。按规矩来,该算的账算清楚,别让人戳脊梁骨。”
“公营?”王淑芬愣了愣,“那不是白给他们了?”
“不是白给。”周大生笑了笑,眼里透着旁人看不懂的远见,“账目记清楚,咱们只是暂时交给他们经营。你记着,地契一定要收好,锁在最严实的箱子里,往后等政策变了,这些铺子和院子,价值能翻百倍。”
他看着王淑芬,语气格外认真:“改开的风,迟早会吹过来。到时候,这些黄金地段的宅子和铺子,就是咱们最大的底气。”
王淑芬虽然不太懂什么叫“改开”,但她信周大生。她重重地点头,把地契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你放心,这些东西,我拿命护着!谁也别想动!”
周大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意:“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是街道主任,人面广,办事牢靠,这些事交给你,我最安心。”
两人又聊了半晌,把租户的人选、家具搬运的路线,都一一敲定。王淑芬办事利落,当天下午就去了街道办事处,翻着名册找租户,专挑那些老实巴交的人家。
没过几日,徐慧真的小酒馆就搬进了一对煤厂的老夫妻,男人烧锅炉,女人缝补衣裳,都是本分人。陈雪茹的院子则租给了老家来的远房亲戚,带着两个孩子,安安静静的,从不惹事。
院里的家具也都搬妥当了,八仙桌摆在鸦儿胡同的正厅里,雕花床搬进了南锣鼓巷的厢房,衣柜和桌椅也都分给了姐妹们用。看着崭新的家具摆在屋里,女人们都笑得合不拢嘴。
小酒馆和绸缎店也顺利交接给了公营的人,账目清清楚楚,一分一毫都没差。王淑芬把地契锁进了一个铁箱子里,藏在自己家的地窖里,隔三差五就去看一眼,生怕出了差错。
周大生看着这一切,心里踏实了。他站在鸦儿胡同的院子里,望着墙上的青藤,仿佛已经看到了多年后,这些宅子和铺子门庭若市的景象。
这世道,变化快得很。但只要守住了家底,就不愁没有翻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