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清恢复了表情,他从进来起,就一直保持着职业性的‘不苟言笑’。
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这贴药每日煎服三次,骨愈膏每晚睡觉之前敷上,连续敷七日即可。”
他收拾好药箱,没有再去看谢蕴之。
“另外,这三日内不宜下地走路,告辞!”
慕寒骁见他要走,出于礼貌起身相送。
到门口后才道了一声,“多谢,有劳了。”
沈怀清礼貌颔首,随后转身离开。
看着沈怀清离去的背影,慕寒骁心里莫名有些感慨。
不愧是公主身边的人,这份帮情敌治伤的气度非常人能有。
回过身,慕寒骁看着床榻上神不守舍的白衣男子,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
他走过去,勉强露出一个和往常无异的笑容。
也是希望就此把这事揭过。
“老谢,你看公主对你并非无情,这不,刚回来就派沈太医来给你医治。”
“昨晚那种情况你真的要吓死我了!先是马车坠落悬崖,后又是当众跟公主拒绝认错,当时我还以为公主会杀了你,幸好……”
按照以往他对公主收来的情报了解,敢这样做的人,早就被公主抓到后剁碎了喂狗,死的不能再死了。
却没想到公主这一次为老谢破例。
昨晚公主打断老谢一条腿以示警告,在他看来,这已经是天大的宽恕了。
“话说回来,公主还真是了解你。”
慕寒骁喋喋不休,“当时我都以为你遇难了,结果公主硬是在看了地形图后,确定你会躲在附近的山村里,这不是心有灵犀是什么?”
见谢蕴之依旧不说话,慕寒骁又继续说道,“老谢,这事就过去了,你换个角度想想,你喜欢的那个人恰好是公主,你们一个有权一个有钱,这不是天作之合是什么?”
只有慕寒骁最清楚,谢蕴之暗中藏了多少财富,那就是个大金库。
别看谢蕴之平时喜欢占些便宜,但对他在乎的人,那是恨不能把全部身家掏给对方,还嫌自己给的不够多。
谢蕴之缓缓闭上眼睛,脑袋靠在床头上。
长叹一声后,他发出的声音略有些沙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的身份的?”
见谢蕴之终于肯跟他说话,慕寒骁想起那晚的疯狂,下意识抿了抿唇。
“说了你可不许生我气?”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
心上人一夜之间成了他避如蛇蝎的九公主。
可笑的是他还四处给她寻来美男消遣,将别的男人往她榻上送,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慕寒骁斟酌了下用词,“就是你发现我脖子上有牙印的前一晚,公主和我玩游戏时,我才看到她的脸。”
“难怪……”
谢蕴之长舒一口气,睁开眼看着他,眸光中带着些许审视,
“仅仅只是玩游戏?”
“你明里暗里暗示我那么多次,应该不仅如此。”
慕寒骁有些懊恼,在老谢清醒的时候,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我,我不知道她是仙女姐姐的时候,碰了……”
谢蕴之眼神复杂起来,语气略含惊讶打断他的话,“你和她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不,不是!这个,我就是碰了她的嘴,反正……”
慕寒骁索性也不再纠结组词了,“我和公主亲嘴了,她当时说,要是我把真相告诉你,她就把我亲了她的事也说出来。”
“老谢,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碰你喜欢的人,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好兄弟,所以才劝你放弃那姑娘。”
“至少你自己放弃后再知道真相,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一口气说完后,他垂下眸子,压根不敢去看谢蕴之此时的表情。
他实在不知道谢蕴之那孤注一掷的计划。
否则就不会一直隐瞒这件事了,早点说出来至少可以阻止宴会上的事情发生。
谢蕴之听完后沉默了。
“老谢,你知道的!你喜欢的东西我从来不会碰,何况还是你喜欢的姑娘,我当时真的不知道她就是……”
谢蕴之开口打断他的话,“你没错,错的是我。”
“是我把你送到她身边的,你全心全意帮我,一开始也是不知情,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谢蕴之望着窗棂上那边盛开的玉兰花,眼神暗含一丝无奈。
“其实她给过我很多机会,是我一直没问她名字,最后我鼓起勇气问她时,又因为她说亲一下我又退缩了。”
如果他那天亲她一下就告知,他相信公主一定会告知真名的,可惜……
“她说的那些事,其实换一个角度也没说错。”
“当时宫里闹得沸沸扬扬,她差点被送去和亲,各种阴谋诡计明争暗斗我无法预知,但场面一定是想象不到的凶险异常!”
“我对这些一无所知,还以为她说的只是平常人家逼亲嫁娶。”
“后来,她又说家中老父亲给她分了块地……”
说到此处时,谢蕴之嘴角不禁扬了下,“还真是好大一块地。”
“她刚到江南行宫就想见我,为了隐瞒身份还上那么重的妆容,若不是她知道我对九公主这个身份有偏见,想必也不会费心伪装了。”
听他说完这些,慕寒骁眼睛都亮了几分,激动道,
“老谢,你肯接受公主了?”
“就像你说的,人不止一面,而我喜欢的既然是她这个人,就应该接受她的全部,而不是只有美好的一面。”
他修长的眼睫眨了下,“若不是她有心机有手段,在皇宫这样的凶险之地,也难以护住自身,更别提成为当朝最尊贵的公主。”
“若不是她装晕倒,我和她也就不会有那场相遇,如果她真的只有单纯天真的一面,可能最终的下场,会在皇权的逼迫下去和亲。
而我,大概会因为遇不上这样一位姑娘家,无法敞开心扉而孤独终老吧!”
“我们现在都了解了彼此的真实模样,其实也挺好。”
慕寒骁真心为他高兴,“太好了,老谢你终于想通了!”
想起慕寒骁为他跪求公主的画面,谢蕴之由衷的说了一声,
“寒骁,谢谢你!之前都是我太激动了,才会对你说那种话。”
慕寒骁像以往一样,下意识的拍了一把他的肩膀,
“为兄弟两肋插刀,我什么时候退缩过,何况你说的那些根本就不算什么?”
“连个脏字都不会说的人,我嫌你骂人都没气势!”
两人的友好关系在这一刻恢复往常那般,再无任何芥蒂。
慕寒骁悬起多日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只是,心里总有些莫名的失落,以后老谢成了驸马,他就只能和公主保持一定距离了。
难得遇到‘同类’,他只能把这一切埋藏心里,就当做是大梦一场。
两日后的码头,全是当地围观的百姓。
公主的游船启程回京,岸边的官员和乡绅纷纷跪地相送。
跟来时不同,回去时多了另一艘船,船上全是魏桑榆从江南带的幕僚和各种人才,还有不少当地的特产。
谢蕴之是被人抬着上船的,再次见到魏桑榆的那一刻,他正要坚持下来行礼,却被魏桑榆抬手阻止。
这还是继那晚后,两人第一次重新以这种方式相见。
在他被人扶着,坐定在甲板上的椅子后,魏桑榆才悠闲的走上前来。
看着旁边温润如玉的男子,她俯身在他耳畔挑衅道,“谢蕴之,免费的公主府好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