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水镇.向东村——
后半夜的雨渐渐停歇,空气中还散发着泥土的腥味,房檐下水珠滴落在坑洞里,一切归于宁静。
昏暗的烛火未灭,农家小院里里外外到处挂着花篮,几名妇人围坐在其中一间木屋里,编织着手中的半成品。
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焦急的神色。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见当家的回来,可别有什么不测?”
“盼点好的吧,今晚下这么大雨,来回路上肯定会有些影响。”
白日摆摊的那妇人心神不宁,编织的过程中频频出错,干脆把花篮丢在桌子上。
“那九公主看着单纯无害,当时她就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真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为夫君报仇!”
“好了王娘子,村里男人基本上都去劫船了,等九公主落到咱们主上手里,你还愁报不了仇?”
“婶儿您是不知我心里有多恨!”
“为了凑齐那一千两黄金,京城的房子卖了,全家人流落大街,就连我压箱底的嫁妆都交了出去,最后换来的是夫君断手断脚的惨死……”
说着她便哽咽的哭了起来,“我婆婆因受不了打击上吊自尽,公公也在途中病死,要不是她行事如此狠毒,我家也不会家破人亡,落得如今的下场。”
“还好我兄弟把我接到这边,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汪汪汪……”
听着院内的狗吠声,几名妇人眼神都亮了些许。
“太好了,一定是他们回来了。”
打开房门的一瞬,王娘子愣在当场。
她扶着门框的手顿时脱力,僵硬的身子往后退了半步,差点没站稳跌倒在地。
其他几人意识到不对起身时,已经有侍卫涌了进来,手中的剑架在每个人的脖子上,迅速将场面控制住。
魏桑榆踏进门槛。
她缓缓揭下头顶上的黑色斗篷帽子。
在她即将要坐下之前,春萝已经将擦过一遍的椅子搬到她身后放下。
女子面上粉黛尽褪,本就白皙的肌肤透出天然的光泽,犹如初雪般纯粹,那双眼睛虽然有些红肿,却依旧美的惊心动魄。
“你们谁是王海的家人?”
她语气平静,目光扫过屋内的几人。
春萝此时在她身边低声说道,“公主,奴婢想起来了,白日那妇人倒有几分像王海的娘子。”
之前春萝去‘收账’的时候,与王娘子见过一次,但那个时候她打扮得珠光宝气,穿的又好保养得当,这才没把小镇上卖花篮的普通妇人联想到一起。
魏桑榆的目光锁在王娘子身上,语气没有一丝温度,“本公主没有斩草除根,是因为你们拿钱消灾。”
“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供出截船的主谋是谁?”
其中一人极力否认,“我们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魏桑榆冷眼看着她一秒,“不知道就去死好了。”
话落,那妇人被侍卫一剑抹了脖子,血溅到花篮上面,还没来得及哀嚎几声便当场死掉。
“啊啊……!”
其余几人吓得抱头惊声尖叫。
“你们也都不知道吗?”
扫了几人一眼,魏桑榆叹气一声,“都不知道,那就只能……”
距离最近的王娘子连忙开口,“民妇知道,民妇什么都说,其实……该死的是你,我跟你拼了!”
王娘子突然暴起,手掌中不知何时抓着一根尖锐的银簪子,朝着魏桑榆的方向猛地扑过去。
魏桑榆眼皮微抬,在她接近的霎那抬脚,直接将人踹飞。
“砰——!!”
王娘子撞到桌子角,上面的花篮噼里啪啦的往下滚落,她狼狈的跌坐在地上的瞬间,就已经被侍卫控制住双手动弹不得。
她盯着魏桑榆,眼中的怨恨快要化为实质那般溢出,
“你害我夫君,害我全家!今日就算杀不了你,我就算做鬼也要诅咒你!
主上不会放过你的,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半分消息。”
“很好。”
魏桑榆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就像是在看死物,“不招无所谓,大不了今夜一家一家的问,包庇前朝余孽……都得死!”
王娘子语气激动,“你滥杀无辜,就不怕传出去不好交代吗?”
“交代?”
魏桑榆冷笑一声,“你们村子的大部分男人都参与了这场刺杀,诛九族都不为过。”
魏桑榆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踏出门槛,“动手。”
几声惨叫过后,窗棂上又多了几道蜿蜒流淌的血红的痕迹。
接二连三的屠杀,血腥味三里之外都能闻到。
一户十分隐秘的农家院子里,有探子出没后快速进屋。
“主上,不好了,劫船任务失败!”
“九公主已经返回鱼水镇,她现在正带着人在村里逼问村民,不招供者格杀勿论!”
“马上就要到咱们这边了。”
“什么?”
男人的手一拳砸在桌子上,语气阴冷,“所有人都死了?”
“损失惨重,我们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那人声音越发的小。
随侍的人在旁边劝道,“主上,眼下局势对我们十分不利,不如早点带着少主离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鱼水镇的向东村是他们的隐藏身份的重要据点,村子里的大多数村民都是前朝遗孤的后裔。
就算他们为了心中的信念,不供出他的藏身地,但九公主的人迟早会搜到这里。
原以为拿住了九公主将其侮辱致死,就能让皇室蒙羞。
顺便再做下手脚嫁祸摄政王,好挑起朝堂势力之争,让其内部动荡他们好趁机搅乱局势,才有希望复辟。
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仅折损了他们费尽心思安插在宫里的人,还损失了劫船的大批人手,如今就连这处的藏身点都保不住。
“这个九公主,当真是小瞧了她。”
“主上,别犹豫了,那个九公主就是个疯子!已经有好几户人家遭了她的毒手。”
属下苦口婆心的劝说。
男人的拳头紧握,片刻后不甘心的站起身来,“看来只能去临阳郡暂避了,收拾着细软,出发吧!”
表面上的河道是不能走了,肯定有人把守。
就在一行人护送着男子到后山,峡谷河道边时,男人突然问道,“凌兆呢?”